星星点点,杨老倌喷出的烟雾很快融入夜色,混为一团。他宽大而粗糙的手掌慢慢抬起,最后落到杨梅的头顶上,“走,回家罗!”
“嗯,回家。”杨梅飞快的点了点头,红色棉大衣上的兔耳朵跟着一摇一晃,很轻松也很欢快。
一老一小在村道上走,一前一后,正像准备分地那会儿,每天巡视领地归家一般。
人生在世,不管承认不承认,都需要一个活着的理由。你可以因为财色、名誉、也可以因为美食旅行,甚至追一部电视剧的结尾。没有理由支撑的活着终是不长久的,比如后世那些追星的女孩,心仪的偶像找了女朋友都能成为了结自己生命的借口。
或许有人嘲笑不值,但没办法,幻想与那个偶像厮守就是她活着的理由,理由没了自然也就活不久了。
而杨老倌活着的理由就是子孙的需要。如果每个子孙都像杨传德一样离他而去,他也就没了活着的理由。正好,他的子孙没有全部抛弃他而去,杨梅递过去的烟锅子适时的提醒了他这件事。
他的生活又充满了希望和斗志。
‘三十晚上熬一宿’,说的就是大年三十的重头戏守岁。
可杨家村连电都还没有通,自然也看不到春节联欢晚会,大人、小孩子们的娱乐消遣基本跟夏天的夜晚没什么区别,不同的是乘凉改成了烤火。从这家窜到那家,有整个晚上的时间去折腾。
杨梅不大喜欢外出,自然是黑妹子找上门。乔云早就不把自己当孩子看待,早早就借了初中的教材守在自家的火坑边。‘三十的火,十五的灯’,即使乔云家只有他一个人,火坑都是不能不烧的,这也是一年当中,唯一他必须坚守在自家的时候。
杨老倌恢复了元气,跟老伙伴们走家窜户,小脚的于婆婆迎来送往,接待来往的客人,杨珍秀则在一边端茶倒水,拿米花糖瓜子花生招待乡邻,即使是整个晚上的时候也并不无聊。
杨梅却是头一回这样过年,处处都透着新鲜。最后拗不过黑妹子,也开始了走家窜户之旅。今天到谁家去都会受到热情的款待,米花糖、花生瓜子吃得满嘴,机会巧还能蹭到火烤糍粑。
火烤的糍粑特别香,没有米花糖的甜腻,又不像花生瓜子吃多了口干。
糍粑是杨家村的传统食品,即使是大集体年代,只要稍微有点条件的人家,过年都不忘做上一点。它是用糯米做的,白白的糯米泡好洗净,用大甑给蒸熟,然后倒入石臼中,请三五个壮劳力用木棒捣,捣得软烂不见米粒才倒出来揪成一个个的小剂子,巧手的妇人们再趁热捏成圆圆的形状就成了糍粑。
糍粑是熟食,再吃的时候只要加热就好,方便省事,而且又饱肚子味道还好,最适合乡下农忙的时候当加餐。
虽然糍粑只要加热就能吃,但年三十晚上火坑里烤出来的才最为香甜。用足够的耐心放在火堆旁小心的翻烤,亲眼看着扁圆的糍粑慢慢的膨胀,鼓成一个圆球,外皮烤得金黄变得酥脆,浓浓的米香飘逸出来,满屋生香。
即使自己的肚子已撑得再吃不下,眼看着自己烤出来的、香气四溢的糍粑进别人的嘴,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