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朗,忽地感到肌饿。
他有多久没吃东西了?他问自己。如果能有个热呼呼的松软包子吃,那该是多好的事啊!如果他能够带着包子回家,父亲也会开心的吧?或许父亲的心情会好些,就不会再打他、骂他了也不一定
想着,朗的心开始动摇了。他当然知道偷窃是不对的,可是他的意志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扉
只是就在这一刻,一道人影忽然向他飞来。
“喂!你想吃包子吗?”一个清脆娇美的声音问道。
朗抬头,看见了一张可爱俏皮的小脸正对着他笑。
“你”他还来不及反应,女孩已经对他眨眼说:“如果想吃,就跟我来吧!”
朗在下一刻才醒了过来,周遭的声音正此起彼落——
“来人啊!快替我抓住那个偷包子的贼啊!”她?她是个偷包子的贼?朗一面想着,脚却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或许是因为她的话,或许在刚刚那一刻,朗隐约可以看见那个女孩的背后有着透明如蝉翼般的薄膜,就像是那个常常跟在他身后的影子一样难道真是她?
可是,她是谁?为什么她的背后竟然会有着一对像翅膀的透明薄膜?如果她真是那个跟着他的人,她又为什么天天跟在他的身后?
朗想着,一面拼命地跑,很快就忘了肚子饿的事。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当朗停下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处在森林里了。
“了不起!只有你追上来耶!”先前的声音再度响起,那可爱的小女孩正环膝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她的手上正拿着一个透着暖气的包子,还有一些包子散落在女孩身畔的石头上。她直率的问道:“你那么想吃包子吗?”
朗看了她一眼,几乎有些难堪地马上垂下眼。可是小女孩却将身畔的包子全丢给他。“怎么了?你赢了啊!你应该高兴才对嘛!喏,战利品。”
话未落,朗便已接住了肉包,一瞬间,那美味的包子香,立即飘入了他的五脏六腑。但在女孩的注视下,朗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他犹豫时,小女孩又说:“你是怎么了啊?不是想吃包子才追上来的吗?怎么,为什么你不吃包子?这包子可是很好吃唷!”说着,小女孩用力的咬了一口手上的肉包给朗看。“吃嘛!我知道你饿了。”
闻言,朗再也忍受不了包子的吸引力,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一个鲜香的肉包。只是在他要咬下第二个时,他却忽然想到了病床上的父亲,因此,他将手上的包子放回了怀里。
当他抬起头时,发现那小女孩正对着他笑,手上的包子只缺了一个小口。
“你不吃包子吗?”
“我不饿啊!”小女孩坦白道。
朗迷糊了。不饿?那她为什么当贼呢?“我不懂,如果你不饿,为什么偷包子?”
“因为你想吃啊!”小女孩一副理直气壮地说。“我在一旁看着你好久了,你一直看着那些包子。大哥哥,你想吃包子,对不对?而且,你也想带一些回家的,不是吗?”她知道他所有的一切,因为她就是那个一直偷偷跟着他的人。
一句话说得朗面红耳赤。“我”该怎么说呢?虽然他才十岁,可是却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丫头看穿了心事,而且还是这种心事,真是有够丢脸的。
“怎么了?”小女孩仰着可爱的头问道。
“不,我没事。”朗支吾道。要说偷是不对的行为吗?可刚才他不也想偷吗?再说,现在他可是共犯哪!因为他吃了包子,而剩下的,他还想带回家呢!朗的思绪凌乱,但是揽在怀中的包子是那么温暖,朗知道自己无法舍弃那堆包子。也许这是这阵子来,自己给父亲吃的最丰盛的一餐了。因此明知是不对的,可是朗却情愿错。“总之,谢谢你。”
小女孩笑得好开心。“我很高兴能帮你的忙。”
朗对她点点头,正想朝家的方向跑去。女孩的话再次惊吓了他。“大哥哥,你是天使吗?”
朗停下脚步,回过了头。“你说什么?”
“你是不是天使?母后跟我说,天上升的天使的头发是金黄色的,头上还有着银色的痕迹,是好漂亮好漂亮的人呢!”她从没见过像他这样漂亮的人,他一定是天使吧!
朗急忙摸了下头带,他的头带并没有脱落,为什么?难道“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啊!”她天天跟着他,当然知道现在的他只是伪装的。因此她道:“你的头发是金黄色的啊!额头上还有银色的光芒呢!所以我才以为你是天使嘛。”女孩有些使性子的又说:“大哥哥,你到底是不是天使?”
天使?他,怎么可能?如果他真是天使,又怎么会让父亲痛恨到如此的地步?没有人是不爱天使的啊!他,只是个孽子而已。
“大哥哥?”
朗被她从沉思中唤醒。“不,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个平凡人。”
“什么是平凡人?”小女孩又问。
“就是什么都不行的人。”
“什么都不行?是指你不会法术吗?”小女孩歪着头。“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啊!可是,你要跟我做好朋友哦!”“你要教我法术?”朗有些啼笑皆非。这么小的小女孩,看来不过六、七岁,她会法术才怪呢。“不,不用了。”
“不行,我要教你。”小女孩固执道。她爱现的伸出手来,嘴里叨念着,忽地一根香蕉出现在她手上。“咦!怎么是这个?”她明明就想变出苹果的啊!“算了,也可以了啦!”她将手里的东西塞入朗的手中,一旁的朗,眼睛不信的大睁着。
她,竟然可以变出食物!朗不敢相信的看着小女孩。
小女孩发出了可爱的笑声。“喏!我很厉害吧!可是今天已经太晚了,如果我再不回去,师父一定又要骂我了。”
想也知道,希格师父肯定会说:你又去找人类了,人类会害死你的,知不知?
天晓得,人类明明和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啊,顶多就是他们多了一对翅膀,为什么人类就会害死她哩!小女孩想着,她看了看满天的云霞。“这样好了,天使哥哥,我这里有一本魔法书,是师父要我看的,我先借给你吧!”
小女孩将怀里的一本黄皮书塞到朗的怀里。她十分小大人的说:“要记得看哦!明天开始,你来这里,我再教你魔法吧!”
说完,兀自发呆的朗还来不及说话,小女孩竟然奇迹似地消失了。
朗又惊又喜地打开她留下的书。
当他试着念咒时,魔法竟一一成真了。
那一刻,朗被迷住了,迷得忘了回家,忘了家里还有一个需要他的人。
天黑了。
朗的心是狂喜的。
经过一再测试的结果,他已经能够使用简单的法术,如果他再好好练习,一定会更好的。这样一来,他就能用法术来赚钱,他和父亲也不用再挨饿了。只可惜,魅眼已经离开了,否则,魅眼一定会为他高兴的。
想着,朗接近了草屋,然而,屋里却是一点声响也没有。父亲可能已经睡了吧?朗如是猜,于是进门后,他便蹑手蹑脚的想将门给合上。
可是出乎意料的,黑暗中忽地伸出了一双手,狠狠地攫住了朗的脖子。
“啊!”朗大叫,回头一看,在月光的映射下,他瞧见了苍老的父亲。“爸”他痛苦地喊:“爸,我是朗啊!你你快住手”
“我知道你是谁。”艾克冷冷地笑着。“你是朗,我的孽子,不是吗?”
闻言,朗的眸子睁大了。“爸爸”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艾克迷离地说着。“坦白说,你早就很厌烦跟我在一起了,是不是?”
“不不爸,我”朗试着解释,然而今日的父亲力气却大得吓人。
“哈哈哈,不用再说了,我什么都不会信的。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我们就一起去陪娜娜吧!娜娜一个人肯定很寂寞的,我们去了,她也好有个伴。”艾克说着,疯狂的目光十分吓人。“你先去,我随后就跟上来。”
“不我不要”朗死命挣扎着,眼角泛出了浅浅的泪光。“爸,请你不要”
从小,他就知道父亲讨厌他。可是,他不知道,父亲竟然会致他于死地然,更捉弄人的是,这一刻,婴儿时期的记忆突然地回到了朗的脑海他想起了那一幕——
原来,这不是第一次了
不是
他的父亲一直
一直就希望他死
朗想着,他渴望父爱的心已经碎了再也无法完整了
艾克看着朗的眼泪,心里怔了一秒他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孩子呢?然而久病的苦和丧妻之痛早就让艾克的心充满了邪思,让他在下一刻再度狠下心,加足了力道朝朗的脖子捏下
朗毕竟只是个孩子,而且又是常期处在营养不良的状况下,因此,他根本无力挣扎,只能任由父亲将自己的性命玩弄在掌心很快的,朗的眼前一黑,他厥了过去。
见状,艾克竟露出了满意的笑。
“真是好啊!娜娜,你开心吗?我们来陪你了”艾克恍惚地说着,将手上的刀子刺入了肚里霎时,殷红的血液喷了出来,染红了整间屋子。
那腥臭的味道,让艾克的精神亢奋到最高点,里,他看见自己心爱的人来找他了。“娜娜娜娜我们不会再分开了,是不是?”说着,他笑了。“这样真好真好”终于能解脱,更是太好了。
清晨,朗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喉部的痛苦是那么深刻。他还记得昏去前的那一幕,父亲看着他的样子是那么狰狞、那么痛恨
那么,他现在是怎么了?是死了?是到了有妈妈的天堂?还是他哪里也没去?总之,无论如何,他喉头的痛楚是那么难受,令他想忘也忘不了。
所以,他不如快些起身,就算是面对一切也好。
可是,当朗起身后,他却后悔了。那满屋的血迹是那么怕人但没多久,朗却失去了感觉——他望着眼前的男人,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他,是谁呢?他问自己。
地上的人对他来说,仿佛就像个陌生人。他看着他,忽然发现没了气息的父亲,竟然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笑容;那模样,就像是得到了虫子的鸟一般他几乎可以断定那男人是幸福地死去的。
然而,幸福对他来说,却是那么遥不可及的梦
朗想着,不由自主地蹲下了身子,他触碰了父亲的手,它是冷冰冰的,一如那又湿又腥的暗红色液体,让朗的心无悲亦无喜,让朗的思绪飞到了许久许久前,他还不知世事的时刻
可,就在他的思绪远扬时,一个声音忽地惊醒了他。
“天啊!这是怎么一回事?”一个村人在看见满地血迹后大叫出声。他是在看到草屋的门没合上,便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没料到却看见这一幕。当他见到木然回首的朗时,他竟由他手上的鲜血胡乱地猜测了一切——
“老天爷,你竟然竟然杀了自己的父亲老天啊!这这”路人结结巴巴地说着,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小屋。
他惊吓得逢人便喊:“朗杀人了,朗杀了他爸爸”
那因恐惧而大吼的声音,即便是他跑到了远处,也依然隐约可听闻。但朗却只是默默地听着,一点也不想为自己辩解。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朗一点也不想了解。
可是村民是无知的,朗的沉默对他们而言代表了默认,因此,他们怎么能够失去让别人痛苦的机会?
于是,朗被大家决定处以吊刑。
行刑的那一天,全村的人都来观礼,其热闹的程度比一个月一次的市集更甚
每个村人都对朗指指点点的,不是吐口水,就是丢石子,大家都忘了,这个手被缚在背后的孩子是那么乖巧,是那么孝顺。他们只记得,这孩子曾经和一个魔族人很要好,他果然被带坏了他果然变成了一个坏蛋,一个十恶不赦、凶残弑父的恶魔
台上的朗沉默着,自始至终不吭一声。就好像一切不关他的事一般,从那一天清晨起,他就是如此。
不在乎了,他什么也不在乎了
死亡,对他来说,就是他最好的归宿了
如果可以的话,也许在出生的那一天他就该死。反正也不会有人在意,所以,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
因为活着,真是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