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书宣时无奈的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又一个波次的进攻被击退了,但是下一个波次的进攻马上接踵而来,不过没有人注意到,有二十余名撤退下来的官兵并未前往指定的收拢地域进行休整组编,而是悄然的消失在了夜幕之中,许厚德望着枪炮声从未停息过的燕子矶要塞方向与全体队员郑重的敬了一个军礼道:“纵队长请放心,只要我许厚德还有一口气在,第五纵队就不能让它垮掉!”
随即全体队员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向燕子矶方向磕了三个头,至于为什么磕头,每个人的心底都跟明镜一般,他们的命可以说是高飞给的,陪长官一起同死的就算是一种难得的荣誉了,也是一份信任,要不长官都在几十里开外的地方,大炮一响战事不妙的情况下早就脚底板抹油跑没影了,高飞这样的长官真是难得中的难得,如果平心而论,第五纵队没有人任何人希望高飞死,这样不爱财、不怕死、体恤下属的好长官太难得了。
轰!燕子矶方向腾起了橘红色的火团!剧烈的爆炸声震得所有人的耳膜嗡的一下,许厚德知道这是日本人在用一百五十毫米的加农炮轰击燕子矶,在一阵如同急雨一般的炮声中,许厚德隐约听出了七十五毫米野炮、八十二毫米迫击炮、九十毫米山炮、一百零五毫米榴弹炮、一百五十毫米重型榴弹炮,一百五十毫米加农炮,可以说每一种火炮的发射声音与弹头破空飞行的呼啸声都不一样,只要是有经验的老兵是很容易学会区分日军的火炮的,因为挨炸挨得多了,自然就成了行家里手了,这也算是被逼出来的专家,或是说是被炸出来的专家。
一阵地动山摇之后,呛人的硝烟弥漫在通道之内,高飞一挥手,十二名宪兵组成的敢死队立即扑到了突破口的位置,先丢出几十枚手榴弹,随即机枪扫射!
硝烟中传出了日军士兵的惨叫中,尤其是子弹击中骨骼发出的特别声音,如同枯枝被踩折一般,七点九二毫米的五七野战尖头毛瑟步枪弹几乎是一枪一命,在几十公尺的距离上甚至能将两名日军士兵打个对穿,倒地哀嚎的日军伤兵很快会被同伴踩在脚下。
在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后,突破口又陷入了一片寂静和沉默,高飞只得在次挥手,示意下一个敢死队小组顶上去,高飞已经记不住自己挥动了几次手臂?激烈的拼杀让突破口处的尸体堆积如山,不知不觉中他的身后只有六名士兵了!
方国忠端着一挺捷克造zb-26轻机枪瞪着大眼睛道:“头你发话吧!水里火力我老方都跟着你,就算是死了到下面,我也当你的好部下。”
高飞点了点头,端着一挺mg34通用机枪用手托着子弹链冲向突破口,突破口外的日军也如同疯了一般高举着手榴弹冲了上来,将机枪挎在身上的高飞单膝跪在敌我双方的尸体上,一个扇面扫射扣出了足足一百发子弹,mg34通用机枪的整条枪管都变得通红通红,足足三、四十名蜂拥而上的日军被扫倒在突破口外,高飞将mg34通用机枪架在半人高的尸墙上继续朝着日军疯狂的扫射,曳光弹在肆意横飞,穿过日军官兵的身体激荡出一片片的血雾。
高飞正打得起兴,突然感觉迎面一阵气浪,自己好象被重型卡车撞了一下就失去了知觉!
方国忠拖着浑身鲜血的高飞撤入了地下炮位,秦长波固守的突破口最早被日军突破,身中十余弹的秦长波挺立在通道之中,怒目圆睁吓得日军足足五分钟不敢前进一步。
身中两弹的李明磊退入地下炮位之后,看了一眼昏迷中的高飞与方国忠,在看看炮台上仅存的几十名弟兄,可以说几乎每个人都挂了彩,而且弹药也即将用尽。
这时,高飞缓缓的转醒过来,见大家都围绕着自己,不顾头痛欲裂的痛苦急忙道:“不要管我,赶快布防啊!”李明磊忍着枪伤的剧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秦长波!秦长官殉国了!就剩下这几十个弟兄了,咱们的弹药也不多了。”
高飞轻轻的哦了一声,微微一愣后询问道:“电台还能用吗?”
李明磊点了点头道:“还是只能发不能收!这破玩意可把咱们坑坏了,如果当初电台是完好的,也许上峰的撤退命令咱们就接到了,去下关乘船这会恐怕到了武汉了吧?”
高飞摇了摇头道:“谁都能撤,唯独我们不能撤,我们如果一撤的话,日本人的驱逐舰和炮艇沿江进犯,下关的生路就会变成死路,下关就会血流成河,几十万军民就会被日军屠杀干净,有人活就必须要有人牺牲,你们大家都不怪我骗了你们吧?实际没有船会来接咱们!”
李明磊苦笑了一下道:“其实这个我早就知道,因为你们来的时候根本没带电台来,所以也就根本不会有接应的船只,身为军人我不过发几句牢骚,大义面前兄弟摆得明白清楚,怕什么?咱们死得其所啊!几十万人的性命可都是咱们救得!常言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这千多人的队伍得多少功德啊?”
高飞苦笑了一笑道:“下辈子弟兄们肯定都会托生成阔佬安享一生!因为此刻我们付出了,有人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是我却要说我们为得不是自己,而是这个苦难的民族,这个动荡的国家!给自己的家人和孩子留一片晴朗的天空,呼吸一下没有硝烟的空气!”
额头上依然流血不止的高飞突然站起身,大声道:“电报员!我要发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