牝鸡司晨这四个字,这十几年来在大唐朝堂上已经绝迹了。相比当初武后初掌政事时,那无数叩头请命痛心疾首的官员,如今看惯了这一幕的官员已经放弃了就这一点大做文章。毕竟,那些因为劝谏而在岭南数星星的前辈是最好的榜样,而偃旗息鼓的人却进入了政事堂,这无疑是最好的征兆。
由于西北安定,原本坐镇凉州的裴行俭便回到了洛阳。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的他在进城的时候,竟无巧不巧地碰到了另外一个人----那竟然是刚刚从长安留守的位子上退下来,如今已经白发苍苍的刘仁轨!
两个赫赫有名的儒将彼此对视了一眼,心中同时生出了一种沧海桑田之感。寒暄打过招呼之后,裴行俭便提出入城后办完公事之后一起去小酌。这正好中了刘仁轨下怀,于是立刻爽快地答应了。
裴行俭和刘仁轨的联袂归来顿时引起了中书门下的一阵骚动,不少官员在瞻仰了前辈风采之后,免不了窃窃私语地议论两人是否会重入政事堂。毕竟,当初裴刘二人离开洛阳去上任的时候,可都是全带着宰相的头衔。当看到李贤亲自从东宫赶来陪着二人说话,这种议论更是传播开了,成了人人都坚信的事实。
政事堂那帮宰相层出不穷的抱怨,他们平日里可是听多了。那位常常撂挑子的储君殿下,应该不会拒绝使用这种熟练劳动力吧?
对于那些各式各样的目光和议论,李贤完全熟视无睹,笑容可掬地和两位劳苦功高的旧识打过招呼,便邀约两人晚上去自己家喝酒。结果恰看见了刘仁轨古怪的脸色。他正觉得奇怪的时候,裴行俭便苦笑着说话了。
“我和刘公许久不见,还想着邀他小酌。不料殿下和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殿下家里地酒我惦记很久了,不过还是改日再去叨扰好了!”
人家这么说了,李贤亦不好强求,当下便说改日慰劳一下功臣,这才放了两人离去。望着裴刘二人远去的背影,他想起刚刚看到刘仁轨的白发苍苍,裴行俭地两鬓霜白。再想想自己这些天早起梳头时,侍女们从头上拔下的白发,忍不住也生出了时光如白驹过隙的感慨。
然而,那两位他认为已经老了的人却在出宫之后身手矫健地跃上了马。对于大唐子民来说,这能骑马的时候决不坐车已经成了深刻烙在骨子里的一种坚持,尤其是刘仁轨裴行俭这两位曾经驰骋疆场的儒将,坐车那种勾当自然不适合他们。
“刘公。这一回去难免会被人纠缠不休。不如脱了外头这惹人注目地大衣裳,找个地方随便坐坐如何?”刘仁轨当然知道裴行俭所指的纠缠是何含义,立刻就点头答应了。带着从人来到僻静的地方换了外头的官袍穿上便装,他便把大多数人打发了走,只留下两个忠心耿耿的家人随行。而裴行俭则更是托大,竟是索性把从人都遣了回家。两人对视一笑,在洛水边上随便找了个僻静的酒肆扎了进去。
这一番小酌,两人足足聊了一个半时辰,从公事说到私事。从过去说到现在,到最后免不了相对叹息。这数十年岁月一过,大唐已经不是往日光景,虽比不上贞观年间,但总的来说还是一片盛世气象。然而。两人俱是非常人物。都看到了那平静表面之后地危机。
“守约,倘若时光倒退三十年。你是否还会非议册后一事?”
“刘公说笑了,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我还年轻气盛,尚未体会到陛下地深意。如今想来,若不是当初长孙太尉权势过大太过自专,兴许陛下也不会赶尽杀绝。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虽然我至今仍对太上皇后以女流之身秉政事不以为然,但至少已经学会该缄默的时候缄默。”
“若是让人知道昔日胆气十足的裴行俭也会说出这样的丧气话,只怕有的是人要失望了!”刘仁轨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随即自嘲地笑道“我当初得罪李义府的时候,也曾想过有朝一日定要报仇,可一朝当了宰相,方才知道这进退选择的重要。我是老了,这次回来也不准备再到政事堂掺和那浑水,横竖里头的能人也多了,我进去也是碍眼。”
两个昔日儒将你眼望我眼了一阵,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举杯互相致意之后便一饮而尽。接下来,两人又说了一阵闲话方才会账离去。果然,等他们分道扬镳回到了自家门前,得知有不少客人来拜访过,顿时都头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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