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一个眼热,趁乱打劫,让他们左右逢敌难以招架。这临肇郡的太守常达也是个能的,守了几天城防后,还是坐不住,竟然只带着一小撮人马,大摇大摆的过来做客了!
这哪里是做客?分明是说客!
乐宁公主很想知道,常达的那条三寸不烂之舌到底会是如何的灵活,能说动呼儿乌放弃这些既得好处,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跟他守着什么狗屁的盟约,按兵不动。因此当她被请过去的时候,乐宁很快就把自己收拾妥当,一路走着有些生疏僵硬的大杞宫步,迎着沿途胡人和杞人的热切视线,在万千簇拥下,进了王帐,见到了久违的杞人。
出人意料的是,里面没有她想象的剑拔弩张,那些话本里演过的摔杯为号,屏风藏兵的凶险戏码也没有,呼儿乌甚至开始和常达交杯换盏,喝的很是豪迈!在场的一众胡、杞官员,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举着酒碗,一副其乐融融。啧啧令人称奇。
常达太守还和当年记忆中一般的魁梧英壮,气宇轩昂,只是脸上多了些岁月的沧桑。见到她立刻离桌,跪到案下,口称臣,行全礼,问金安。
乐宁公主眼眶有些发热,这个常达太守是个好的,当初也曾经苦口婆心的跟自己说过几句明白话,只是那时的自己傻,心里还在惦记皇宫里的春花秋月,才让自己的日子熬成了现在的样子。乐宁公主弯下腰,亲手扶起他,忍着自己百般心酸,微笑道:“将军一路辛苦了,不知可有京城的消息?”
呼儿乌在上边高高挑起眉头,常达将军脸上无一异色的道:“启禀公主,圣上金安,娘娘在宫里一切都好!天子口谕,让公主‘掌两国和乐之大事,享百年安泰之福泽!’近几年临肇民生安乐,无战乱之波,百姓都感恩您的圣德,这也是为陛下、为娘娘积福了……”
“哦?听着倒还真是父皇会说出来的话!我母妃呢,可有她的书信?还有三皇兄!”
“启禀公主,内宫中不可传出私物,臣无能,不能为公主解忧……”常达低着头道。
乐宁有些惶惶然,是啊,她高兴地太过头了,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忘了……她都忘了,她的父皇,只怕直到了这时,才想起来他还有一个女儿正放在胡族抵押着呢……想起来又如何?一切都不会改变,谁都救不了她……
乐宁不停地同常达说着话,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只是想一遍遍温习这种杞人对话的熟悉感。直到被呼儿乌单于突兀的声音打断。
“聊了这么久,我看公主也累了!左右常将军也不急着走,公主回去休息一会如何?”
“本宫不累!”乐宁公主的劲头被打断很是不悦,但随即便感觉到了王帐内僵硬的气氛。呼儿乌脸上表情莫测,他的左右心腹,宰辅左贤王和第一勇士乌巴山,脸上都是明显的不赞同,底下一众兄弟子侄,包括那个儒人长衫的七王子乌力罕,也都是脸上精彩各异。不独他们,看看杞人官员的脸上,不也是一副同样的表情?
是啊,她又忘了,这里不是她的寝屋,这里是两国使臣的谈判桌,她的态度牵扯着双方本就微妙的气氛,也许一个不经意的斥责便会把事情引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乐宁对这些无所谓,她本来就活在无休无止的深渊,不介意全世界跟她一起发疯。但很明显,在场的所有男人都是很在意的。他们一直处在无形的战场中,你来我往进攻防守。乐宁在所有人眼中看到了不赞同,是啊,她又说错话了,又在最错误的时候任性胡闹了,她总是这样会把所有的事情搞的一团糟,哈哈……她本来就是个祸水……
祸水只要出来露一面就够了,不需要她说话,不需要她有任何多余的行动。她只要能证明两国可以继续维系合盟就够了,她过得好不好,她心里开不开心,又有谁会在意?
国家太大了,有那么多的子民,那么多的利益纠葛,历史中千万年的传承,她一个小小女子的夙愿,的确让人瞧不上眼,即使,那是她的全部希望,即便,她曾经是个皇家血脉的公主……
乐宁眼中的热情渐渐淡去,是啊,见到杞人了,又怎样呢?只不过发现,自己的世界似乎更黑暗了一点呢……
天下之大,所有人都有生存的意义,活着的奔头,哪怕手里穷的只剩一根扁担,也能让自己一担担的努力挑出一条出山路。只有她,无人关怀在意她,她死守着一个阏氏的空壳子,里面形容枯槁,万籁俱寂,却没有一点温度。
乐宁失去了再待下去的心情,颓然道:“好吧,本宫累了,不打扰你们了。乌拉,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