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浅舟辗转反侧了许久才渐入梦乡,可就算身在梦里也不得安生。
梦里的千羽一会儿以少年的样貌望着他微笑;一会儿又以女子模样忧伤怨愤地注视他;一会儿长大了好几岁,身穿着道袍飘然前行,他气喘吁吁的追了上去,却被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挡住去路。
他被梦的结局所惊醒那个男子手臂一挥便招来了千军万马,他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无数刀枪铁蹄碾成肉酱,更可怕的是他掉在地上的头还能看见一切,眼睁睁目送那两人大笑着远去。
醒来的时候他心跳得很快,脸上也不知何时湿了一片,坐起身来看向窗外天色,已是透出微亮的曙光,他哪里还能继续睡下去,干脆穿衣下床。
他轻手轻脚的走向千羽房外,想了想又绕到窗下站了一会。他神色犹豫、双眉紧皱,脸渐渐红了起来,但终究还是抬起了一根手指,放在嘴里沾湿后戳破了窗纸。
这等下三滥的偷窥之举实在令他无敌自容,但他实在想要知道昨晚的千羽是否一人在房内独眠。其实他很晚才睡,也偷听过外间的动静,但他听到的乃是那两人一齐走过的声音,后来却没听到千羽回返。
他忍下面上发烧的热烫,凑眼从小小的破洞里向内窥视,房内那张并不太大的床上似乎确实躺着一人,只是没露出脑袋,也看不见头发。
千羽睡觉竟然是从头盖到脚么?他不由莞尔一笑,脑中却隐约想起许多年前的某些晚上,自己第四次新婚之时。那个美丽而忧郁的女子极爱把整个身子都缩在他怀中。他那时只以为对方天生怕冷,也出于怜惜时常紧抱过去,每每他先起身之后。那失去他怀抱的女子便会屈起四肢,整个头脸都埋在被子里。似乎那小小的、温暖地被窝中才能找到安全与倚靠。
他一时间思绪万千,傻傻呆呆的僵立在窗外,心中涌起一阵深深的迷惑。自己所迷恋爱慕地那个少年,果然只曾经存活过一晚么?那只不惜化身为女子也要嫁给他,最后却被他伤害至深的妖才是真真确确地千羽?
可当初的他若是为了那个女子而动情。岂非背叛了他与那个少年的盟约?他正是因为心有所钟,才对任何女子都色动而心冷。这已是一个人间男子所能付出的最深的情爱。
就算身处现在,他应该爱地又是哪一个千羽?千羽说那个少年从不曾存在,但那个女子又何曾真正存在过呢?千羽明明就在他身旁触手可及,却不再是那个少年也不是那个女子,世事之荒谬怪诞莫过于此。
他默然苦笑,转身便待悄悄离去,房内床上躺着的那人却突然动了一动,似是已经被他惊醒。坐起身来冷声对着窗外道:“宁浅舟,你起得也太早了些,是我府中的床你睡不惯么?”
宁浅舟只得站在窗外含含糊糊地道:“呃还好还好。那个我只是随便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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