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照道理,拥有这么一个大获成功的晚上,她应该觉得很快乐很满足才对,可是
虽然并没有听清某位男生对于莎士比亚的评价,康宛泠还是向他微微一笑表示认同。
可是尽管如此,为什么在她心底深处,却还是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寂寞呢?
“这么说,你也同意我刚才说的,莎士比亚只是一个又庸俗又商业的蹩脚作者的观点了?”那个戴着啤酒瓶底眼镜的男生热切地追问道。
“抱歉,我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我说,莎士比亚是个骗子,他除了有些哗众取宠的本事外,充斥在他剧本中的,就只有无聊的废话了。”这个男生大声议论道,显然因为自己有些与众不同的理论而沾沾自喜。
康宛泠皱起了双眉。
“我倒是觉得他那些‘废话’很有趣呢!而且,”她尽量让自己不要显得太尖刻,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嘲讽两句“‘哗众取宠’也是一门学问呢。毕竟,有太多人想要与众不同、哗众取宠,到最后却只落得适得其反、饴笑大方的下场。”
在周围众人的轻笑声中,那个出身文学评论世家的眼镜男生涨红了脸。
“你”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如果你想继续戏剧这条路的话,我觉得你最好”“快看!”方莹莹的尖叫及时阻止了这一场辩论“他们在乐队那里架起了麦克风!”
康宛泠向乐队的方向看去,果然,两支麦克风已经架了起来。孟氏夫妇站在话筒的不远处,而在他们身后,则是今晚这个生日派对的主角——孟黎娜。虽然站在人群的最前沿,黎娜却一直回过头来,在人群中搜索着什么。片刻之后,她的脸上泛起羞涩的笑意,双眸也亮了起来。
“看样子,可能是孟家想要宣布什么事情吧?”人群中有人说道。
顺着孟黎娜的目光,康宛泠的视线停留在了人群中一个修长的,穿了黑色礼服的熟悉身影上。那个人有着挺拔的身材,漆黑的眼眸,和深深铭刻在她心底的微笑而现在,他的笑容为了别人而闪现。
费烈摆脱开身边的宾客,微笑着举步向黎娜走去。
“我早说了,今晚会有个大‘惊喜’。”方莹莹的声音在康宛泠的耳边响起,同她一样,她也正眯着眼看着费烈和他父母向孟家人走去的情形“看来,这个晚会的(禁止)就快到了。”
乐队停止了轻柔的爵士风格的演奏。
随着音乐声的消失,晚会大厅内的宾客交谈声也渐渐停了下来。
巨大的意大利水晶吊灯灯光稍暗,与此同时,两束明亮的射灯照在了乐队前的麦克风上。
今晚晚会的主人,孟卉勇,以其一贯的翩翩风度走到了麦克风前。
“亲爱的各位来宾,”他低沉洪亮的声音在话筒中响起“今晚我们齐聚一堂,一起庆祝小女孟黎娜的二十岁生日。在此,我代表我们全家,感谢各位的光临,也谢谢你们对黎娜一直以来的关爱和支持,谢谢各位!”
他顿了片刻,等待掌声停歇。
“今晚,除了为小女庆生以外,事实上,我们还有一个更大、更重要的喜讯要与各位亲朋好友们分享”
几百平方米的大厅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屏息以待。
不知为什么,康宛泠觉得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呼吸也渐渐急促——可能是因为悬念已经延宕得太久,也可能是因为所谓的第六感在作祟,她的心渐渐被越来越浓的不安所笼罩。
“相信大家一直都知道,我与费洛达先生是多年的好友,”麦克风中,孟卉勇的声音还在继续“而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在不久的未来,我和洛达将不仅仅是朋友,我们更是亲人了!”
亲人?!
什么意思?
瞪视着话筒前红光满面的孟卉勇,康宛泠恍然不觉自己的脸色已经渐渐变白——他为什么这么说?!难道这位孟大叔突然发现他和费烈的父亲有血缘关系?他们是表表表表表兄弟,还是家族中的某位前辈曾经有过一个不知名的私生子,又或者
话筒中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一厢情愿的胡思乱想。
“这就是我要向大家宣布的喜讯!”孟卉勇铿镪有力地说道,唇边绽开喜悦慈爱的笑容“小女孟黎娜与费洛达先生的儿子——国内最具才华、最有前途的年轻画家——费烈将在今晚正式订婚!等到他们各自完成学业后,我们两家将会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仪式!”
惊呼、笑声和掌声爆发出来。如同空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一般,整个晚会大厅瞬间沸腾了起来。
在人们的起哄和欢呼声中,孟黎娜与费烈相继走到话筒前。
站在远远的角落,康宛泠看着灯光下那对神采飞扬、如同一对璧人一般的男孩女孩携手相视而笑。
他们说了些什么,可她一句都没有听清;他们也交换了礼物,可是,对那对订婚戒指她也视而不见在这片刻之间,她仿佛忽然有了第二个自己——这个自己远离在喧嚣与热闹之外,就像在看一出悲伤的舞台剧一般,静静地冷眼旁观着台上男女主角的笑颜,和角落处那个孤单女孩的苍白面容。
也在这同一瞬间,她心底的某扇门悄悄合了起来——曾经有过的那些争吵的对白,孩子气的恶作剧,心跳不已的邂逅,和那些欢笑、流泪、感动与期待都被牢牢地关在了门内。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当胸口不会再痛,当心不会再受伤的时候,她会打开这扇门,让尘封的回忆再度弥漫出年少时分的欢乐与酸楚。
记得有人曾经说过——人生如电易耗,而回忆就是电池。
可是现在
让自己躲在大厅的廊柱后面,康宛泠闭上眼。泪水终于顺着面颊滑下。
她必须把她的电池牢牢地锁起来了。
她一定是得了自虐狂了,才会对季昱成的消失觉得有些失落。
没有了这个家伙姐姐长、姐姐短的穿耳魔音,她应该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不是吗?而且,再怎么说他也曾经整得她蛮惨的,少了这只为祸人间的死(又鸟),天下也应该会太平一些了,不是吗?
可是
为什么只要一想起圣诞夜的海边演出后,他在舞台上对她伸出手来的模样;为什么只要一想起孟家晚会那夜,他微笑着陪她一起走过飘雪的庭院长廊的时候,她的心就会莫名其妙地微微颤抖起来呢?
那天晚上晚会结束后,季昱成的加长轿车一直把她送到了学校。
和去时的兴奋截然相反,回来的时候,车里谁都没有说话。默默地坐在与前面司机隔开的密闭空间里,她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一径侧着脸,看向窗外细雪纷飞的无边夜色。偶尔,当她回过头来的时候,总会看到季昱成始终盯着前方的路面,那张轮廓鲜明而又坚定的侧面几乎是莫测高深的。
莫测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