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你真是”
“是我错了!我不该打她!如果我没打她!她就不会死!”
什么?崔隐愣住,校长还打过语恩?他突然扑过去一把揪住校长的脖领子,他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你简直不是人!”
校长老泪纵横,他摇着头说:“我我是语恩的爸爸!”
崔隐的拳头松了,他放开校长的领子,后退了几步:“你胡说!”
“是真的!崔隐!”孙教授说。
“他们根本不同姓!”崔隐摇着头说。
“语恩随母亲的姓!”孙教授皱着眉说。
“我不知道怎么和孩子相处,关系越来越僵。她十五岁时跑去改了姓。她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是她爸爸,我也一直就当没这孩子。当初语恩和你一起玩,我很反对。我们吵得很厉害。有一次我失手打了她。她就不再和我说话了。没想到她竟然搬过去和你一起住。我气疯了,威胁她如果不搬回来一定会开除你,她说要是开除你,她也不念了。我担心这事传出去,就没再追究。她后来和别人打架,我知道是别人欺负她,她打架完全是和我赌气,但是当时我们俩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谁也不愿意说一句软话。我抓不到你的把柄,就干脆拿她开刀,我以为我处分了她,你们就会分手。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啊!”“老李!你好糊涂啊!”孙教授忍不住说了一句。
“她是个好女孩!你错怪她了。语恩当时也没有打架,她确实是正当防卫。她太倔强了,不愿意向你解释”
“我对不起她!我不配做个父亲!语恩在惩罚我啊!我”李校长太悲伤,以至于说不出话来。
孙教授拍拍李校长的肩膀说:“现在的孩子太叛逆了!老李!我们都老了!”
崔隐实在不忍心再看校长痛哭的样子,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一个被痛苦折磨了多年的老人。即便他犯了天大的错误,这惩罚也足够重了。崔隐轻声安慰他说:“语恩跟我哭过很多次,她总想和你和好,只是每次你骂她的时候她就又改变了主意。”
“谢谢!”李校长捂着脸说“我以为她很讨厌我。我没做好!我”
“好啦好啦!过去的事不提了!”孙教授拍拍李校长“宋老师已经跟我说了,孔渔然没有做错任何事!她不应该接受处罚!我也觉得孔渔然是个好孩子,还是取消处罚决定吧!”
“回去吧。”校长点点头说“这件事就不追究了,你有办法把这件事变成正面的吧?”
崔隐点头:“只要你不处罚孔渔然,她自然就是清白的!”
校长深呼了一口气:“谢谢你帮我照顾女儿。”
崔隐摇了摇头。
“为了她你竟然再次回到美院!她是你女朋友吧?”孙教授好奇地问。
“现在还不是!以后会的!”崔隐答。
“过去的事都忘了?”孙教授试探地问。
崔隐点点头:“我想好好地生活。”
孙教授拍拍崔隐的胳膊说:“快回家吧!不要再闹出别的事来了!那孩子挺可爱的,养得不错!好好干!”
“好好当你的教授吧!”崔隐同样拍回去。
教授老了,他差点被崔隐拍倒。
崔隐走到门口看了校长一眼,他还没有从痛苦的回忆中逃出来,他补充了一句:“也好好当你的校长吧!别老想着处分谁,也研究研究校规,该改改了。”
崔隐走了。孙教授拍了拍校长:“哎!老李!”
“嗯?你找我什么事?”李校长回复了常态。
“就这事!孔渔然的事!她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你要是把她开除了,我可跟你没完!”孙教授威胁他。
“我们的校规真的需要修订吗?”李校长问。
“校规还是哪一年的?”孙教授笑。
“呃”“九九几年的?”
4、
崔隐走出办公楼,夕阳西下,太阳斜斜地照在他身上。深呼吸,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四年之后,他再次踩在这块土地上。楼后的操场,是语恩最喜欢的地方。他的位置通常在操场边,看她练几个小时也不觉得枯燥。
再见了语恩。崔隐深呼吸继续走。
孔渔然和陈旧在不远处的长椅上聊天。陈旧手脚并用滔滔不绝说个不停,面部表情极其丰富。孔渔然就安静地听,轻轻地点点头,偶尔皱皱眉。她们两个怎么会成为朋友的?性格差这么多。崔隐收起笑容沉着脸走过去。
“哎!崔隐出来啦!”陈旧突然拉起孔渔然向崔隐跑去。
孔渔然则完全没反应过来,刚才还安静地坐在长椅上,下一秒就已经被陈旧拉出三米远了。幸亏她常跳舞,身体协调性还不错,不然非摔一跤不可。
“不行是吗?”孔渔然看到崔隐的表情有些沉重。
崔隐点点头说:“嗯!没办法,他们已经联系好福利院了。说一定把我送到福利院去。”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我找他们去!”陈旧捋胳膊挽袖子准备冲过去找校长拼命。
“我绝对不会把你送到福利院!”孔渔然突然反应过来喊道“啊?把你?!”
“没事了!”崔隐笑。虽然孔渔然也很笨,但总算比陈旧要聪明那么一点点。
“真的?”孔渔然和陈旧异口同声地问。
“真的!我是谁啊?”崔隐得意地说。
“你怎么做到的?”孔渔然又惊又喜。
崔隐含笑凑到孔渔然身边小声耳语:“你以后要倒霉了,我把校长打了一顿。”
孔渔然摇头笑道:“不可能!”
“到底怎么搞的?”陈旧一脸的问号。
“走吧!回去做好吃的!烤鸡翅怎么样?”崔隐问。
“好啊!”陈旧点头“能不能再烤点羊肉串啊?”
“没问题!我们去买鸡翅和羊肉吧!走啦!”崔隐拉上还在发呆的孔渔然向校门走去。
崔隐买了两斤翅中,两斤羊肉。回家削了一把一次性筷子,把羊肉切丁穿起来,撒上盐、孜然和辣椒粉塞进烤箱烤起来。没多会儿,屋子里便弥漫着羊肉串的香气,孔渔然吸了吸鼻子,感觉很幸福。崔隐把鸡翅划几刀放进盘子里撒上调料腌,等羊肉串出炉就把鸡翅塞进烤箱烤起来。
食物少的时候,当然女士优先。李感和郑而末自觉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们偶尔瞥一眼一点吃相都顾不上的孔渔然和陈旧手上的羊肉串,只有流口水的份。
孔渔然担心肉太硬小熊根本嚼不烂。结果小熊不干了,仰着头张开两只胳膊追着孔渔然和陈旧屁股后边跑,抱住谁就把口水往她的裤子上擦。
“来!到爸爸这来!”崔隐笑着招呼小熊。他给了他一小碗已经用食品处理器加工好的还冒着热气的羊肉松。小家伙儿捏起点羊肉松就往嘴里塞,嚼了嚼咽了下去。然后就咧着嘴冲崔隐乐。
“香吗?”崔隐问他。
“香香!”小熊捏了些肉松往崔隐的嘴边塞。
“啊!小熊又学会一个新词儿啊!乖啊!真是爸爸的好儿子!”崔隐忍不住亲了小熊一口。
一炉一炉地烤,崔隐把微波炉也用上了。等女生和小熊吃饱了,三个大男人才甩开腮帮子撕扯那些冒着热气的肉。
郑而末也顾不上再装斯文了,先满足了口欲再说那些用不着的。手疾眼快,伸手抢到最后一串。刚要往嘴里塞。
李感按住他大声抗议:“你把陈旧都抢走了!还敢跟我抢羊肉串?这是我的!”趁郑而末没注意,他一把抢回来,咬了一大口羊肉。
郑而末生气地挥挥手:“给你给你!跟没吃过羊肉串似的!”
“李感!在你心目中,我还不如一串羊肉串!”陈旧打趣李感。
“你当然比羊肉串重要!我是说退而求其次选羊肉串。”李感一边吃一边说。
“再次警告你!不许调戏我女朋友!”郑而末伸出油油的食指戳李感的脑门儿。
“是!她现在是我弟妹!我没忘呢!”李感垂头丧气地应道。他突然发现郑而末的油手,忙抹了抹自己的脑门,惨叫道“你小子害我!”
“人家不是故意的!”郑而末欠揍地晃着脑袋。
“郑而末!”陈旧喊。
“哦!我错了!我改!我改还不行嘛!”郑而末一脸的虔诚“其实刚才最后一串我想抢过来给你吃的!还有鸡翅,给你!”他手快地夹了一个鸡翅送到陈旧嘴边。
陈旧满意地点点头:“还是你对我最好!其实我是一个那什么的女生。”
“那什么啊?”郑而末问。
陈旧心虚地答:“胃很小的女生”说完把鸡翅膀塞进了嘴里。
全场爆笑。陈旧和郑而末真是一对活宝绝配。
很快大家都吃饱喝足,几个人把四斤肉全部消灭了。可怜的厨师崔隐只吃了两个鸡翅,一串羊肉串,又跟小熊一起喝了些绿色的蔬菜汁。郑而末打着饱嗝下楼帮他遛“骆驼”李感收拾房间。陈旧和孔渔然给小熊洗澡,崔隐撅着嘴清理烤箱里的油渍,一边擦一边嘟囔着李感和郑而末吃得太多。等郑而末回来,崔隐冲出厨房郑重宣布以后只做孔渔然和小熊的专属厨师,谁也不许来蹭饭。听得孔渔然的脸直发烧。她的专属厨师,是什么概念呢?
小熊傍晚运动量太大,洗了一半澡就歪着脑袋睡着了。崔隐以不能打扰儿子睡觉为由,早早把一直在为吃饭问题抗议的陈旧、郑而末和李感赶走。
5、
整个世界都清静下来,孔渔然和崔隐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但孔渔然实在好奇崔隐是怎么说服校长的,她又忍不住问他:“哎!告诉我吧!你是怎么做到的?他们似乎很坚决呢。”
崔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转过头来望着她开口问:“辞职,搬家和送小熊到福利院三项里你最不能接受的是哪一项?”
“你让我们校长做选择题了吗?”孔渔然坚定地说“我不能送小熊到福利院!他不是孤儿!有爸爸有妈妈!为什么要到那种地方去?”
崔隐又问:“剩下的两项,如果你必须要执行一项,你会选哪项?”
“必须执行吗?”孔渔然脱口说道“我会选辞职!”
“不搬家是因为我这个厨师比较不错吗?”崔隐斜着眼睛问孔渔然。
孔渔然不好意思地笑着点头:“嗯!”崔隐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我和你的选择一样。我绝对不能让小熊到那种地方去。”
孔渔然好奇地问:“为什么?因为小熊太可爱了吗?”
崔隐叹了口气说:“嗯,我以前在福利院待过,那里太孤独了。周围的一切都随时提醒着自己是没爸没妈的孩子,那种滋味很不好受”
“你”孔渔然眼睛睁得大大的,呆呆地望着崔隐。
崔隐又说:“我只在那里住了三天,实在受不了就跑出来了。我用爸妈留给我的钱租了这套房子,自己过起日子来了。”
“你在这里住了很多年?”孔渔然吃惊地说。
崔隐笑道:“是啊!要不然我干嘛觉得你抢了我的房子!”
孔渔然小声问:“你一定很讨厌我吧?”
“你说呢?!”崔隐又忍不住揉揉她的头发。
“你虽然有时候有一点点颓废,但是一点也不像没有爸妈的孩子!”孔渔然撇着嘴分析道。
“我颓废?有没有搞错?”崔隐反对。
“最了解自己的人绝对不是自己!接着说,我不打断你了。你几岁搬到这里住的?”
“十四岁。”崔隐表情突然凝重起来。
“可怜的孩子!”孔渔然也伸手揉揉崔隐的头发。
“爸爸的车突然出了问题,我妈妈在最后一刻把我搂在了身下”沉默了片刻,崔隐叹了口气,把自己从回忆中抓回来。
孔渔然凑到崔隐身边,伸手搂上他的肩膀,轻轻地拍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他,只能用这种最笨的拍肩方法。
“我没给你讲过我和语恩的故事吧?”崔隐的表情异常安静。
孔渔然的后脑勺像被人打了一闷棍,拍他的手突然僵住了,她睁着大眼睛摇摇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听下去。
崔隐继续说:“后来我就租了这套房子,每天吃方便面。感觉生活没有意义。语恩是我的班长。她很开朗,对所有同学都很好,如果不是她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叛逆,我想我一定会很讨厌她。她一直帮助我,鼓励我,如果没有她,我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吃喝嫖赌可能都沾了上吧。她放弃了上重点的机会,和我进了同一所高中。我越来越依赖她,对我来说她更像个姐姐,或者是妈妈。她看起来很快乐,似乎什么烦恼都没有。但其实语恩和爸爸的关系很不好,她从来不对我说她家里的事。我不知该如何帮她。她很喜欢短跑,整天跑跑跳跳的。她的热情感染了我,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那么有活力。我很喜欢画画,她便鼓励我,我买了很多漫画书,书架上的那些就是我当时买的。我开始尝试着画,就像语恩练习短跑那样,我也每天练习画画。画画的时候我就感觉很充实,很幸福。报志愿的时候,我想也没想便报了湾西美院。”
“你果然是美院的学生”孔渔然喃喃。她在心底一遍遍向语恩道歉,竟然把语恩当成任性的小女孩。
崔隐点点头说:“她起初很反对,但不说原因。后来还是为了和我上同一所学校而报了美院。我以为她只是觉得画画没出息。我很努力地读书,但不知为什么校长总是看我不顺眼。那个时候我很胆小,看见校长就紧张。语恩总是站在我身边保护我,她还送了我一只小狗,说如果她不在,小狗也可以保护我。”
“是‘骆驼’?”孔渔然转头望向“骆驼”原来那个可爱的家伙是来保护崔隐的。
“嗯!大三下半学期,语恩离家出走。我在车站找到她,劝她回家,她怎么也不听,我只好把她带回了这里。我们一起住了几个月,学校知道了我们的事,和这次一样,说我们同居,要开除我们。后来我不知道语恩用什么方法要挟住了校长。我们一直平安无事。没过多久,语恩在街上被一群流氓纠缠,她还手了,一点亏都没吃。不知道学校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开除了她。语恩和校长吵了一架,我追出校门的时候,她不见了。她再没有回这所房子,也没有来上课。我发疯似的到处找她。有同学说看见她在学校门口被一辆出租车撞出去十多米远。几天后,我终于找到了她,没错,在墓地”崔隐越说越激动,身体开始颤抖。
孔渔然默默地抚摸着崔隐柔软的头发。
“然后我就去了法国。在那里拼命地学画画,我只有在画画的时候才能暂时忘记她。我是不是很帅?很多女生向我示好,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忘不掉语恩。后来我回到这所房子里,发现这里住着一个比猪还笨的女生。她总是给我惹麻烦,我都要烦死她了。”
“我哪有”孔渔然想反驳,却不知道拿什么来证明。
“后来这丫头出了点事,我回到了美院,看到了那讨厌的校长,我现在一点也不怕他了。我很卑鄙,以语恩的死要挟校长放过那个笨丫头,没想到”崔隐叹了口气接着说“校长竟然是语恩那个又爱又恨的父亲。”
“什么?”孔渔然吃了一惊。原来苦瓜脸校长就是语恩的父亲。她从没见他笑过,师兄师姐们也说没见过。
“我原谅了这个老头,他太可怜了!我失去了语恩,可我”崔隐望向孔渔然,顿了顿又说“我还有你。但是他”
孔渔然安静地望着他,片刻的沉默。
崔隐突然问:“你知道是什么一直支持着语恩,那么辛苦仍坚守在我身边吗?”
“什么?”孔渔然问。
“她一直对她父亲说,孤儿不可以被抛弃两次。她绝对不会离开我,除非她死了”崔隐泪流满面。
孔渔然轻揽他入怀,吻去他脸颊上滚烫的泪水。
惨了,一定是她的同情心又泛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