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引之是江苏高邮人,他的父亲叫王念孙,与段玉裁同为戴震的门生,以古音求古义,为当代训诂权威;王引之家学渊源,著述甚富,一看这个怪字便说:“是‘觅’字。这句诗是‘谁将奇句觅’。”
“请问有没有出处?”
“有。出在龙龛手鉴上。”
李裕堂与向知县,连这部书的书名都未曾听过。原来这部书是辽金时的一个法名行均的高僧所撰,专谈古今偏旁部首不同的写法“觅”字上面一“爪”摆在“见”字之左之右,均无不可。
王引之将那首诗看完,点点头说:“这一卷一定是龚定庵。刚才我就在想,会看龙龛手鉴这种于世务无多大用处的僻书的,大概是他;看这首诗,决之无疑。”接着提笔在诗上密密加圈,批了“瑰伟冠场”四字。
如果不是写了那个怪字,龚定庵便可能是解元;但第四名仍在“五经魁”之内,看过他的闱墨的人,都说他会“联捷”哪知嘉庆廿四年恩科,廿五年正科,连年落第。龚暗斋便汇了一笔银子到京,命龚定庵捐了个内阁中书;因为这个官职如为举人出身,照例可报考军机章京,是一条终南捷径。
第二年便是道光元年,夏天考军机章京,龚定庵亦报了名。事先有人跟他说,军机大臣领班武英殿大学士曹振镛,最好吹毛求疵,千万别写怪字。龚定庵一笑置之,写怪字如故,果然被“刷”了下来。
龚定庵大为愤慨,考军机章京不是考书手;至于世俗之所谓奇字、怪字,无一没有出典,身居黄扉的大学士不学,怨得了谁?此外由考试到揭晓,还有目睹耳闻的弊端及不合理之处,使得他胸中的那股突兀不平之气,一发不可抑止,必欲一吐为快。
于是他破戒作诗了。龚定庵当时颇有志用世,为了读经世致用之书,特意“戒诗”;这时破戒所作是十五首游仙词。自晚唐以来,诗中有这样一种体裁,托名仙女的故事,仙家的景物,暗寓时事,仙凡之间,不必尽同,只要扯得上一点关系,便可用来比拟。这里的仙境,自然是指军机处,一游即归,未得之驻,所以祖为“小游仙”第一首是:
历劫月砂道未成,天风鸾鹤怨三生;
是谁指与游仙路?抄过蓬莱隔岸行。
第一句是说科场不利;第二句说家人怨诟;三四两句说有人指点,考上军机章京,亦是登仙之异途。用“是谁”二字,有自怨误听人言之意在内。第二首是:
九关虎豹不识诃,香案偏头院落多;
赖是小时清梦到,红墙西去即银河。
考试军机章京在武英殿后的方略馆。这首诗是说,入宫至方略馆赴考时,各处侍卫虽不拦阻,但千门万户,院落甚多,不易寻觅。幸而从小随他父亲到过——龚暗斋曾做军机章京,值宿时得携仆从至方略馆,龚定庵可扮作小跟班,一瞻九重,此时依稀还能记得去路。
第三首以下便迷离愉悦,不甚可晓了,但第十一首相当清楚:
谛睹真诰久徘徊,仙楮同功一茧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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