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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是在山腰,后院望得见钱塘江,风帆点点,远眺最好。”吉云说道“那里是吴状元家的一座家庵,一位老师太带着两个带发修行的徒弟,都粗通文墨,人还不俗,脾气也好,跟燕红一定处得来。”
“还有一处呢?”
“还有一处,也是吴家老师太提起来的,山顶上一座莲华庵,老师太原是秀才娘子,想收个徒弟,要知书识字,见了燕红,一定中意。”
“她中意燕红,燕红中意不中意她呢?”
“我看也会中意。”
“何以见得?”
“我去看了那老师太了。”吉云说道“人很和气、健谈,我虽不大懂佛学,听她谈禅倒有些意味。有个老佛婆做伴,烧得一手好素菜,我还扰了她一顿。”
“有没有留下些香金?”
“我在缘簿上写了五两银子。”吉云说道“你如果有兴,明天就作为替我送布施去,顺便找她谈一谈。”
“好!”龚定庵说“我明天先跟燕红谈一谈。”
哪知燕红一听是吉云所觅得的处所,不容他往下说,便即表示谢绝。
“谢谢吉云夫人的好意。我想我还是自己找。”
龚定庵愕然“你不愿意她替你找?是因为——”他不好意思说燕红有成见,因而缩住了口。
“不是别的。我想住得远一点儿,城隍山我也去过,入夜望山下,灯火万家,仍旧是在城里。”
显然,这也是言不由衷的话,龚定庵只好不作声了。
“我想问你,西湖上有个烟霞洞没有?”
“有。在南山。”
“明后天你能不能陪我去逛一逛?”燕红说道“有人告诉我,烟霞洞附近有座庵,清幽无比,只花两三百银子就能去当住持,我想去看看。”
龚定庵不免迟疑,他虽然狂放,但带着一个妙龄女尼去逛西湖,遇见熟人,少不得又起流言,累及老亲。
“你有意见?”燕红说道“尽管说出来商量。”
“不是有意见,是为难。”龚定庵说“我现在是忧谗畏讥的人,公然带着妙龄女尼出现在西湖上,倘有人借此攻讦我家老太爷家教不严,岂非我的罪过?而且我家老太爷知道了,一定先又埋怨老太太,这就更使得我五中不安了。”
燕红深深点头,接着又说:“老太太慈祥恺恻,我孺慕已久。听你说老太太亦设有佛堂,如果能让我去做个烧香侍者,自信必能尽职,无奈,唉,不提了吧!”
很显然地,她的意思是吉云会反对。龚定庵觉得她的成见实在太深,即令吉云对她有妒意,亦不至于到绝不相容的地步,这一层误会应该消释,但似乎很难。
转念到此,灵机一动,深为欣喜,因为他想到的一个办法,不但能消释吉云与她之间的误会,而且亦能解除他眼前的难题。
“怎么样陪你到烟霞洞,原来我想了法子,不知道能行不能行。现在,又想到了一个,一定能行。”
“请说来听。”
“由吉云跟我一起陪你去。”龚定庵说“有吉云在,我是携眷游湖,光明正大。你是吉云的客人,虽有我在,亦可无嫌。吉云对你很赏识,我很希望你亦能成为她的方外之交。”
燕红不作声,慢慢走了出去,在枇杷树下徘徊,仿佛有件很为难的事必须要作一决定的神情。
“怎么样?”龚定庵等了一会,催问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