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办公室的门上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他说了一声“进来!”
是阿洛伊修斯罗伊斯。这个年轻的黑人拿着一只盘子,上面放着一瓶马提尼酒和一只酒杯。他放下盘子。
“我想也许你想要喝酒。”
“谢谢,”彼得说“但我从来不一个人喝酒的。”
“我猜到你会这样说的。”罗伊斯从口袋里又拿出一只酒杯。
他们默默地喝着酒。他们今天所经历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因此,谁也没有兴致来轻松一下或举杯祝酒。
彼得问道“你把拉希太太送去了吗?”
罗伊斯点点头说“直接开车把她送到医院去了。我和她得分别从两扇门进去,不过我们在里面碰头,然后我把她带到奥基夫先生那里。”“谢谢你。”接到柯蒂斯奥基夫的电话以后,彼得想要找一个他信得过的人到飞机场去。因此他请罗伊斯去了。
“我们到医院时,手术已经做完了。如果不出现并发症的话,那位小姐——拉希小姐——将不会有问题的。”
“我很高兴。”
“奥基夫先生告诉我,他们打算结婚了。等她的身体完全复原了,他们就结婚。她母亲看来赞成这个主意。”
彼得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我想大多数做母亲的都会赞成的。”
在一阵沉默以后,罗伊斯又说“我已经听说了今天上午的会议,你采取的立场,以及最后的结果了。”
彼得点点头。“这家饭店要取消种族隔离了。彻底取消。就象我们现在这样。”
“我想你认为我会来感谢你吧,因为你给了我们应得的权利。”
“不,”彼得说。“你又来挖苦人了。不过我不知道你现在是否能决定留下来跟沃特呆在一起。我知道那会使他很高兴的,而且你也会完全自由的。饭店里也有法律方面的工作,我想可以让你担任一部分这方面的工作。”
“对这个,我可要谢谢你了,”罗伊斯说。“不过我的答复是不想留下来。今天下午我已经对特伦特先生说了——我就要离开这里了,等一毕业就走。”他又倒满两杯马提尼酒,沉思地注视着他自己的那一杯。“我们,我和你,在某种程度上是处于对立的地位。这种情况在我们这一代不会结束。我要用我所学到的法律知识,为我们的人办事。以后还有许多暗斗要进行呢——合法的或其他形式的。它将不会总是公平的,对你们这一方和我们这一方都是如此。但是当我们表现得不公正、偏执或者不讲道理时,要记住——这是我们从你们那里学来的。今后我们大家都还要遇到麻烦。你在这里也会碰到这种麻烦。你取消了种族隔离,但事情并没有结束。还会出问题的——跟那些不喜欢你取消种族隔离的人,那些不礼貌的黑人,他们会使你们为难的,因为有些黑人向来就是这样的。你怎么来对付那些大声喧嚷的黑人,那些自作聪明的黑人,还有那些喝得半醉的自作多情的黑人呢?我们中间是有这种人的。如果是白人先生们做出这样的事来,你们只好忍气吞声,强作笑容,而且在大多数情况下你们还要为之辩白。但是,如果换了是黑人——那你又会怎样对待呢?”
“这可能是不容易对付的,”彼得说“但我要尽量做到客观办事。““你可能会这样,但别人不一定做得到。反正斗争还要这样继续下去。只有一件事是好的。”
“什么呢?”
“偶尔也会有休战的时候。”罗伊斯把放着酒瓶和空酒杯的盘子端起来。
“我想这就是一次。”
这时候已经是黑夜了。
对于饭店来说,又一天过去了。这一天过得很不寻常,但是尽管发生了这样空前罕见的各种事情,饭店的日常工作还是照常进行。预定房间,接待旅客,饭店管理,日常杂务,工程管理,车库,库房,厨房所有这一切都合力来完成一个简单的任务,那就是欢迎旅客,提供吃喝、休息,祝旅客一路顺风。
不久,新的一天又将开始了。
彼得麦克德莫特感到精疲力尽,准备回家去了。他关掉了办公室的电灯,离开总经理套房,走过正面夹层的整个楼面。靠近通往门厅的楼梯,他从一面镜子里看到了自己。这时他才看到了他穿的那套衣服又皱又脏。他想,那是在下面电梯的残骸堆里弄成这个样子的,比利博伊就死在那个地方。
他用手尽可能把上装拉拉平,一阵轻轻的沙沙声,使他把手伸进了衣袋,摸到了一张折起的纸条。他摸出纸条,才想起这张纸条是今天上午会议结束他离开时克丽丝汀给他的——就在这个会上,他把他自己的前程押注在一个原则问题上,结果他得胜了。
现在他才记起了这张纸条。他好奇地把它打开来,上面写着:这家饭店一定会办得很出色,因为它就象那个即将经营这家饭店的人一样。
在底下,克丽丝汀用小字写着:我爱你,又及。
他微笑着,加大步子,走到楼下他饭店的门厅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