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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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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气候多少有些反常。刚到六月,气象台就宣布“进入梅雨季节”然而,却滴雨未下,一直是持续高温的天气。

    人们猜测着,照这么下去,七月份还不知该怎么热呢。但是,进入七月后天气却意外的凉爽,迟到的梅雨也下个不停。

    风野不大怕热,可是也不喜欢晴空万里。其理由是,如果一丝云彩都没有的话,注意力就会转移到窗外,总觉得为什么自己非得关在书房里,没有心情写作。所以,还是阴天比起过份明亮的晴天更适于写作。

    在凉快的七月,一个小雨纷纷的下午,-子告诉他自己身体上发生了异常现象。那天是星期六,风野提前结束了手上的工作,去了-子的公寓。他喝着咖啡,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儿不舒服?”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风野听-子这么一说,就又一次打量起她的小腹部-子穿了件白底蓝色水珠图案的连衣裙,从外表上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五天前,-子就告诉风野,月经迟了一个星期还没来。

    虽然风野在这方面不懂行,但是凭常识觉得晚一个星期大概属于正常现象。当时对-子说,再等几天看看情况。后来的几天里-子也没再说过什么,所以并没太在意。

    “都过了十多天了,晚这么多天不来还是头一次。而且,这儿还一跳一跳的,好像稍稍大了一些。”-

    子指着自己的乳房说。

    “你是说”

    见风野想从领口窥探,-子就解开了胸前的衣扣-

    子属于过份瘦的体型,乳房原本就不算发达。乳头部分看上去微微突出,但整个乳房看不出来变大了。

    “没什么异常啊。”

    “可是,刚才喝的牛奶都吐了。”

    “牛奶不好消化,不用多担心。”

    风野觉得这事是块心病,一直朝自己希望的没出问题的方向考虑-子脸色略显苍白,陷入沉思。

    为了避免让-子怀孕,风野一直很小心,曾经考虑过采用安全期避孕法或者是带环。但是,又听说避孕套最简便安全,于是就向-子建议-子却表示反对。

    “那样的话,咱俩之间就会有一层多余的东西”

    风野能够理解-子的心情。确实,虽说只是薄薄的一层膜,但是两个人之间却因此被多余的东西隔断。

    “可是不戴套就太冒险了。”

    “与其戴套,还不如吃避孕药呢?”

    既然-子提出来,当然再好不过-子最终采用什么方法避孕风野没再过问。不过,长期以来也没出过问题,风野还以为-子一直加着小心。没想到她突然说怀孕了。

    “你不是吃着避孕药吗?”

    “开始是坚持吃,后来见一直没怀孕,就觉得不会出问题,所以就”

    是啊,单看-子的细腰似乎不至于说怀就怀上。风野也觉得可能不吃药也没什么问题。还对-子说过自己的想法。

    “我真的怀孕了吗?”

    尽管-子对风野说怀孕了,可是自己却有些半信半疑。

    “让我怎么办啊?”

    风野不知该如何回答。风野内心里实在不想让-子生小孩-子一个人就让他招架不住,何况再加个孩子。再说,妻子和孩子们万一发现这事,她们会是什么表情风野不敢往下想了。

    好在事情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眼下应当先落实一下是否真的怀孕了。

    “要不再等几天看看情况?”

    “可是,下星期上班时,要是还像今天这样呕吐就麻烦了。”

    “吐得厉害吗?”

    “吐得不太多,但是老想吐。”

    “去医院看看吧。”风野想了想说道-

    子却立即说:“我不想去。”

    “为什么?”

    “我害怕,再说怪难为情的。”

    对于没有怀孕经历的-子来说,去妇产科接受检查面子上可真有些难堪。可是如果真怀了孕除了去医院也没有别的办法。

    “那就再观察几天?”-

    子双手抱头,连连叹气。看着愁容满面的-子,风野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若是没查出怀孕当然能松口气,真怀上了,生出来是个麻烦,堕胎也有不少麻烦。

    风野不认为-子准备生下这个孩子。但是,能说服她去医院吗?或许她会要求自己陪着上医院。去哪家医院,怎么对医院解释呢?如果决定堕胎,手术能万无一失吗?万一出点意外又该怎么办?还有,手术费用是不是很高呢?越琢磨越感到问题棘手。

    “我该怎么办?”

    风野也向自己提出同样的问题。此时,风野忽然感到眼前的-子是个大包袱。

    以后是不是走到哪儿都得背着这个包袱呢?心中不由得产生了甩掉-子的念头。

    一听说情人怀孕,就立即与之分手的男人都是由于不堪重负而胆怯退缩的吧?

    “不要担心”

    风野安慰着-子,一半也是像说给自己听。

    可能是把担心都说出来后反倒坦然了,-子打开电视。画面上是高尔夫球淘汰赛-子对高尔夫球没什么兴趣,不过也没换频道。

    “去医院的话,哪家好呢?你想好了吗?”

    “没有。”

    初次怀孕的-子,从未留心过妇产医院。风野对此是清楚的,只是一时慌乱才这么问的。

    “找个人打听一下吧。”

    妻子的两个孩子都是在中野医院生的。以前公司的上司介绍的这家医院。医生侍人和气,病房也很整洁。可是总不能把拎子也送到同一家医院啊。

    “哪家医院都差不多吧不就是确诊一下嘛。”

    现在,-子正处于因怀孕而造成的敏感时期。说话稍不留神就可能刺激她干出荒唐事来。所以,一方面要避免她情绪不稳,同时也要朝堕胎的方向诱导她。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大不了的?”

    冷不防被-子反问了一句,风野含糊地“嗯”了一声。他说做堕胎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怕-子听后更加摇摆不定。

    “我是说去医院。”

    “去医院值得大惊小怪吗?”

    “是啊,是啊”风野附和着-子,心中暗自后悔说话不讲技巧。怀孕的责任在-子。如果她注意点怎么会怀孕?自己刚才的说话方式似乎上赶着承担责任。

    当然,眼下最需要以和平的态度对待-子。

    “总之,没什么关系。”

    风野自己也觉得这话跟没说差不多,可也只能说点这种话了-

    子再次找风野谈怀孕的事,是五天之后了。

    “还是没来,肯定怀孕了。”

    那天,风野和一个熟识的编辑对饮,一直到过了十一点才回去的-子已经等在房间里-子急切地说:“胸部变大了,今天还在公司里吐了一次。”确实,-子的乳房周围的皮肤在扩张,乳晕颜色也深了。

    “绝对是怀孕了。”-

    子又宣誓般地补了一句。从常识上看,月经不来,呕吐都是说明是怀孕了。

    “哎,我怎么办啊!”“怎么办!”

    “我要不要给母亲打个电话呢?”-

    子的老家在金泽,父亲亡故后,母亲与-子的兄嫂夫妇住在一起。

    “给你母亲打电话又有什么用?”

    “我心里害怕呀!”

    当母亲的若知道女儿未婚而孕没有不担心的。仅仅因为害怕就要找妈妈,-子真是既可笑又可爱。

    “慌什么。先去医院落实了再说。”

    “我才不去医院呢!”

    “看你这会儿还不听话。不能总这样拖下去吧?”-

    子多少有些撒娇。这种说话不加考虑缺乏逻辑性正是拎子这类女人的特征。风野虽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继续安慰-子。

    “我说过没关系的,去医院看看吧。”

    “现在这副样子班也上不了,门也出不去了嘛。”

    坚持说不去医院的-子,三天之后的晚上又吐了一次。终于答应了去医院。

    但是,-子老是撒娇地说:“我害怕。”、“不会出意外吧?”不肯自己去医院。

    风野的妻子也做过一次堕胎手术。风野没有因此分过多少心。妻子说了声“我去做手术”就走了。从医院回来后又像平时一样在厨房忙个不停。

    比较而言,-子胆子太小。不过,妻子做堕胎手术前生过两个孩子。所以,情况有所不同。

    “我去医院做堕胎手术,行吗?”

    风野正巴不得-子做堕胎手术呢。可是,-子毅然下了决心后,风野却觉得很难张口说赞成。

    “生孩子确实要吃苦头况且你还年轻。”

    “我可不年轻了!”

    不知什么时候,-子眼里已是泪光莹莹。

    “你,你不是根本就没打算要孩子吗?”

    “好,我明白了。明天我就去医院。”-

    子虽然嘴上不饶人,结果还是去了风野找的医院。

    其实,所谓“找”并不是特意求人介绍。风野近来把找医院真当做件事,一次经过千之谷附近时,看到濑田妇产专科诊所的招牌,走进去,医院的建筑洁白典雅,出入的病人很多,看起来给人以放心的感觉,因此,就选定了这家医院-子不放心地追问:“你陪我去吗?”

    “当然陪你去。”

    医院是自己找的,理应陪着去。只是很怕在挂号处抛头露面。再说,万一让谁撞上了,就可能张扬出去。

    “我把你送到医院门口,然后你一个人进去行吗?”

    “不行。我一个人不会看病。”

    “笨蛋,跟平常看感冒伤风一样嘛。先去挂号处,报上名字,说要看什么。就这点事。”

    “那你就不管我了?”

    “医院前边有家咖啡店,我在那里等。”

    “手术是不是很快呢?”

    “第一次只是诊断”-

    子好像放下了心,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不安地问道:“哪天去呢?”

    既然要去,还是早去好。门诊时间都是上午,十点钟左右就行。

    “那,我只好跟公司请假了。”

    上午让医生看完,顶多是晚去一些,中午前能赶回上班。

    “噢,我看完病,你还赶我去上班?”

    “我不是赶你,反正要休息的,还是做了手术后好好休息一下。”-

    子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也就是说,你已经决定让我做堕胎了。”

    “你不要误会”

    “做不做堕胎我还没决定呢!”

    风野只觉得脊背发凉。心想如果争论下去的话,-子别再变了主意。现在不能触及手术的事,先抓紧把去医院日子定下来。

    “明天正好要交一篇稿,我没时间。其它日子,哪天都行。”

    “那后天可以吗?”-

    子说完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看了一眼日历。

    “哟,不行,后天星期五是佛灭日,不吉利。”

    “不过是请医生看看,什么吉利不吉利的。”

    “不行,第一次最重要。星期六怎么样?”

    “上班是上班,大概只是半日门诊。”

    “那就下星期一吧。”

    “干脆明天去。”

    既然必去不可,就趁早去。再拖几天-子说不定又要变卦,妊娠反应可能会更强烈。而且,自己也没法坐下来工作。

    “明天是星期四吧。”-

    子想了想,终于答应了。

    “行,就明天去。今晚上你不许走。”

    “人家有点紧张嘛!”

    第二天就要去医院了,风野觉得完全没必要一起过夜,可事已至此,只好顺着-子。

    “知道了。”

    风野答应着,心想看样子做堕胎手术前还不知要给我出多少难题。

    不过,只要-子肯堕胎手术,随便她怎么样吧。怀孕倒霉的毕竟是女人-子能情绪稳定,陪她一晚上又算什么。

    “今天晚上可以吧?”

    风野试探着变了个话题。

    “什么可以吧?”

    “就是干那事”

    “缺心眼!明天一去医院,还不让医生看出来?老老实实地搂着我就行了。”

    仅仅是搂抱,-子可能就满足了。但是,对男人来说就差点什么。反正是已经怀孕了,用不着再担心避孕失败。现在何尝不是机会?风野多少有些沮丧。

    第二天早上九点,风野和-子一起离开了下北泽的公寓。

    昨天晚上,风野被-子缠着没能回家。他妻子肯定准备了晚饭。白等半天,可能又要生气了。但是,她绝想不到自己的丈夫清早陪着情妇去了妇产医院。

    在去车站的路上,风野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十分卑劣的、双重人格的小人。

    “又有什么办法呢?”

    来到车站时,已经不是上班高峰时间,但是仍然比较拥挤。两个人抓着车上拉手并肩站着。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车到新宿后,两人出了车站拦了辆出租车。本来在新宿站可以乘总武线电车直达千之谷。但是,风野认为乘电车去谘询堕胎手术未免太寒酸了点,所以,特地要了出租车。

    在出租车上,-子仍然是缄口无语。风野想给-子点鼓励,就提议说等到了秋天一起去旅行。但是-子只是注视着前方,一声不吭。

    医院在千之谷车站前约二百米的右侧。风野没有勇气在医院门前下车,距医院约五十米处就让车停了下来。两人等出租车开走后,沿着人行道走了几步就看到了医院的白色建筑。

    “就是那儿。”-

    子顺着风野的手势仰头望去。

    “漂亮吧。”

    对医疗外行的风野,不知道什么样的医院算是好医院。但是他认为建筑漂亮,病人多起码说明了医院的兴旺。

    “看见了吧,那个咖啡店,我就在那儿等你。”

    风野指着医院斜对面的咖啡店说-子又不安地望了一眼医院。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去吧。”

    “去吧,我等你。”

    在风野的再次催促下,-子颇有几分无奈地朝医院走去。

    风野目送-子进了医院之后,走进咖啡店。

    通常咖啡店上午的客人都相对较少,但是这家店里已坐了七八个人,悠闲地看报、喝咖啡。还有两个人像是商量工作,桌上摊着文件。风野从他们身边走过,在最靠里边有隔断的位子上坐下。从这个角度可以透过玻璃门看到医院大门。

    服务员端上咖啡后退了下去。店里又进来了两个结伴而来的妇女,她们在风野前面的有隔断的位子里坐下了,多少挡住了风野看到店门方向的视线。

    风野的视线只好又回到眼前的咖啡上,开始琢磨起来。

    现在-子应该挂完了号,正在排队等候,一想到医生询问拎子的场面,风野禁不住艳情涌动。

    想像着在明亮的光线下,-子分开双腿,接受观察的情景,担心怀孕的心情荡然无存。但是,紧接着风野产生了一种错觉——接受诊断的-子是可怜的受害人,进行诊断观察的医生是没有人性的加害人。

    风野从短暂的错觉中清醒过来,又喝了口咖啡,朝收款台看去。大概是上午客人少的缘故,只有一个服务小姐站在那里,百无聊赖地捧着个托盘。

    风野从收款台旁边的报架上取了份报纸看了起来。上面登着有关美国大选及经济摩擦的消息。风野仅是扫了一眼标题,就又翻开社会版看了看标题,然后又翻开体育版。尽管这份报纸与早上出门前在-子家里看的名称不同,内容却几乎一样。风野虽然眼睛盯在报纸上,实际满脑袋充斥着-子。不过从表面看还显得很悠闲自在。

    风野觉得这份报没意思,又过去拿了份体育报。这时,听到服务小姐说:“欢迎光临”抬头向玻璃门望去,在一束强烈的反射光中现出了-子苗条的身影。可能是外面阳光太强之故,在店内荧光灯下,-子的脸色暗灰-子四下看了看,径直朝风野这边走过来-

    子好像一下子全身散了架似地在风野对面颓然坐下,对随即而至的服务员说了声“咖啡”

    “检查结果?”-

    子没有回答,眼向上看,紧咬着嘴唇。

    “还是怀上了吧?”

    过了一会儿,-子才微微点了点头。风野喝了一口水,又试探着问了一句:“几个月了?”

    “三个月”

    尽管对此风野是有一定的精神准备,但总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那不是真的。现在医生说话了,由不得不信。风野隔着桌子看了看-子被连衣裙包住的腹部,又看了一眼-子苍白的脸。

    服务小姐端来了咖啡放在-子面前。

    风野忽然意识到刚才-子从医院出来时可能被服务小姐看见了。她那无表情的面孔分明是看出了拎了和自己的关系。风野顿感不安,但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板一眼地把烟叼在嘴韩里拿起打火机,然后点上火,看着服务小姐往收款台走过去才又开口说话。

    “医生怎么说?”

    “问我生不生。”

    “”

    “医生说头一个孩子,最好还是生下来”

    风野喝了一口已经发凉的咖啡,又吸了一口烟。

    医生为什么那样说话?难道他看不出来-子的样子绝不像已婚女人?或许看出来了,才那么说的。如果真是这样,医生的考虑可能出于对女患者的怜悯和不想使男方难堪。

    “现在做手术很简单吧?””医生说做手术需要盖章签字。”-

    子从手袋里拿出张纸,有半张信纸大小。上方横写着“同意书”三个字。下面的内容是同意做手术。最下面的两栏分别是本人及配偶的签字处。记得为妻子在类似的文件上签过字,盖过章,当时拿起笔就签了字。现在看配偶这两个字觉得格外沉重。这个词对没有正式结婚的男女会造成多么大的伤害。有人很可能因此就失去了签字的勇气。当医生的对此考虑过吗?

    风野把“同意书”递还-子,说道“这东西真的有必要吗?”

    “防万一吧。”

    “这个小手术哪里有什么万一。”

    风野故作轻松地笑道,心里却很别扭。

    “医生还说什么了?”

    “后来因为我没说话,医生就说跟您丈夫好好商量一下再决定吧。”

    在酒吧、情人旅馆那种地方一对男女中的女方总是被称为“夫人”这与妇产科医生称女患者的他为“您先生”的做法如出一辙。对孕妇来说,这种称呼无可非议。但是明明看出来未婚而孕,还这么说就有些嘲讽的味道了。

    然而,现在没工夫去计较医生的做法,当紧的是把-子腹中的孩子打掉。

    “那么,医生给做手术吗?”

    “星期一、三、五的上午是手术时间,特殊情况也可以约其它日子。下星期一、三的预约已经满了,只有星期五还有空。”

    “哟,堕胎的人真不少啊。”

    风野看着白色典雅的医院大楼,一想到每天都有几个胎儿在那里被夺取生命,心中不禁怅然。

    “如果做手术,最迟明天中午前就得预约了。”

    “那就下星期五吧。”-

    子点了点头,却又突然变了主意似地说:“我不想做手术。太丢人了,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是”

    话说了半截,风野小心地看了看周围,对面的客人正热烈交谈,没有注意这边的迹象。

    “咱们走吧。”

    阳光洒满大地,气温已经很高。但是,一个职员模样的男子仍系着领带匆匆从前面走了过去。他后面又有两个学生打扮的小孩说笑着在路上走着。风野叫住了一辆出租车-

    子好像没有心情接着去上班。于是两个人回到-子公寓-子换上衬衫和牛仔裤,沏上了咖啡。

    “以后肚子再大点,这裤子也穿不进了。”-

    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只手按在小腹上。明摆着不会生的,-子肯定是开玩笑,但是风野又有些担心了。

    “那个医生人怎么样?”

    “四十来岁,人不太帅,但是挺稳重的。”

    “不错嘛。”

    风野关心的是什么时候做手术,可-子就是只字不提。更糟的是,-子还认真地看着腹部说:“我也能怀孕呀!”

    “傻话,女人都行。”

    “简直跟做梦一样。”

    正是由于那么长时间都没怀孕,-子对怀上孩子,连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

    “我这身体真能生吗?”

    “医生没说什么吗?”

    “她说目前妊娠正常。”

    正常不是坏事,可肚子越来越大让人担心。风野简直急得火烧火燎,-子的手却仍然在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腹部。

    “我这肚子是不是真要大起来,乳房鼓起来生个小孩呢?”

    初次怀孕虽然有些狼狈,但是另一方面,-子似乎又为自己成为一个成熟的女人而有几分自得。

    “真奇怪啊!”“其实,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是吗?”

    风野终于开口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打胎呀。现在不预约,下星期不就来不及了吗?”

    “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点?”

    “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你能说轻巧话,这孩子是我身上的肉,做什么决定自由我说了算。”

    “你一个人也生不出孩子啊。我也有一份责任嘛。”

    “好哇,你就承担起责任,让孩子生下来吧!”

    “话不能这么说。”

    风野提醒自己,不能顺着-子话纠缠下去-

    子当真想把孩子生下来吗?生了,-子就成为未婚母亲,孩子就是私生子。也不能再去公司上班了,生活将面临窘境。就算是风野在经济上帮忙,日子也好过不了-子清楚这些,所以不可能做出生的决定。是的,-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生下这孩子。很可能出于试探男方态度的目的,故意做出生的姿态,或许,因为看到一听说“生”这个词就慌了手脚的男人,而窃笑呢。

    风野明白不能往-子设的陷阱里跳,应当表现坦荡的姿态。但是,真听到-子说要生下来,还是不由地紧张。

    孩子为父母所有,但女人说生,男人拦是拦不住的。叫也罢,喊也罢,孩子在女人的肚子里,奈何不得。话说绝点,除了把女人杀掉,别无它法。

    自然,对于根本没有那份杀人勇气的风野来说,只能祈祷拎子本人自愿堕胎。

    总之,这种情况下,谁豁得出去,谁胜。女人若说:“不管别人说什么我也要生”男人则以“想生您就请便”反击,这时就轮到女人心虚发慌了。尽管要看谁更能豁出去,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女人要比男人占优势。像风野这样有老婆、孩子,而且还要工作的男人处境尤其艰难。

    换一个收入没保证游手好闲的男人,无论女人说什么,一句“与我无关”就可以溜之大吉。风野却不行。话说回来,风野也不可能那么做。如果当初知道-子怀孕时再镇静些,不表现出过份担心,也就不至于一下被她抓住弱点。

    情有可原的是,这次是头一遭。搞不好会闯下大祸。一直认为风野只是不够检点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妻子,如果发现了真情,决不会继续保持沉默。

    风野在心里盼着无论如何得早点把胎打掉。这种心情的背后,虽然有爱-子的成份,但不可否认的是风野要保住家庭的自私考虑。

    连哄带劝地说服-子做堕胎手术是一个多小时后。

    “打了麻药,或许我再也醒不过来,就那么死了。”-

    子在同意做手术后说道。堕胎手术一类的小手术轻易不会死人-子的担心实在有些多余,但是可以理解为初次做堕胎手术的紧张心情。

    “那就定下星期五吧!”

    “只好星期五了。”-

    子似乎仍然心有不甘,叹一声道:“当太太多好啊!”风野立刻明了-子要说什么。如果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哪有这些烦恼,说生就生了。事实上,自己的妻子怀孕后自然地连续生了两个孩子。

    “真没意思!”-

    子点上烟慢慢地从嘴里向外吐着。此时的-子像是万念俱灰,又更像是陷入虚无之境。

    “对不起”风野克制着没有说出来,默默地坐着。现在赔不是,将导致前功尽弃。无论-子说什么,也得让她打掉孩子,尽管这样做近乎无情。

    “这么着也行。”

    突然,-子的声音又充满活力。她从手袋里拿出医院的那张同意书。

    “填上!”

    风野接过来看了看,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摸出圆珠笔开始填写。

    “配偶、川崎市多摩区生田”写到这儿,风野的手停住了。

    倘若把正式住址、名字如实填上去,有甚事的时候医院很可能要与家里联系。

    “随便填也行吧?”

    “为什么?”

    “我就用你的姓了。”

    风野把住址改成-子公寓,在配偶一栏里,用了-子的姓“矢岛”和自己的真名“克彦”

    写完后,风野放下了笔-子一句话没有,拿起了同意书。

    “你果然心虚啊,我吃苦头,你却在外面充好人。”

    的确,因为同意书的联系地址是-子的公寓,手术中真出了万一,屋里没人,来了电话也白费。再说,配偶“矢岛克彦”是假名,也没处落实。

    “我会在医院里陪你的。”

    “等麻药过去,谁知道你到底在哪儿?”

    风野最担心的不是堕胎,而是麻醉后-子丧失意识。

    “我怕”

    风野理解-子的恐惧心理,也觉得她可怜。但是唯有手术一事不可能代替-子。

    “没关系的。好像堕胎手术非常简单。”

    “你怎么知道?你做过堕胎吗?”

    风野刚才的口气像是自己深有体会似的。

    “看你,又来了。说这可不对。”

    “怎么了?”

    “咱们俩的关系”

    自从明白无法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子再一次痛感到与风野的关系的虚妄。相爱却又没有正式结婚的男女,可能往往因为这种感觉是分手。

    风野想安慰一下-子,哄她高兴,可又找不到适合的词。

    “再过些日子”

    “再过些日子怎么了?”

    风野原本就是没话找话,现在被-子认真地一问,就张口结舌地答不上来。

    “你想想,即使有孩子,老了能靠得住吗?”

    “那你干吗生孩子,还是觉得有孩子好吧?”

    说句公道话,风野并不是因为特别想要孩子而专意要的孩子。二十大好几的,随大流找个对象结了婚,不久就有了孩子,不过如此。

    “其实,有孩子也不过是那么回事。”

    “我真羡慕你啊,不是特别想要孩子却能生孩子。”

    无论怎么解释,-子都要戴上有色眼镜与风野的妻子比较。

    手术前的一个星期里,风野格外小心地避免招惹-子生气,看看有可能吵起来时,就主动退让。

    都说女人怀孕时容易焦躁,情绪波动-子却比平时没太大变化。有时,表情漠然,似乎若有所思。

    看样子-子对堕胎手术还是心存疑惧,落落寡欢。风野始终谨小慎微,不敢随便安慰-子,担心一言不慎招致-子情绪波动。

    这段时间,风野特别留意女性周刊一类的杂志。

    一家妇女杂志上有这样一张照片,一个新婚燕尔的歌手得了个男孩,夫妇二人抱着婴儿笑逐颜开。另一家杂志上用大幅版面报道了一个上了点岁数的女演员,克服高龄产妇遇到的各种困难,终于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女孩。另一家妇女杂志上有一篇“谈夏季的孕妇卫生”的文章-

    子不常看妇女杂志,可能是下班时顺手买的,有时就扔在屋里。风野每当看到婚姻幸福、母子平安的文章,就像被针扎了似的,赶快把杂志藏在屋里的角落里。这种文章,一般人会读得津津有味。但是,从放弃把孩子生下来的-子的处境来说。仍然反差强烈,过份刺激。

    真是的,杂志上怎么净是这类文章。

    以前,风野并不在意,但是,现在却感到这类文章招人讨厌。

    更有一次和-子两个人在工作间附近散步时,正好有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迎面走过。估计怀了八个月以上,就如同大相扑的运动员一样,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实在不能说那副样子好看。孕妇胳膊上挎了个购物的篮子。另一个妇女与她并排走着,有什么高兴事似地笑个不停。孕妇的表情中全然没有沉重的肚子累赘之音,反倒是充满了受到丈夫关爱、将为人母的自豪-

    子默默地与那孕妇擦肩而过。风野则下意识地躲开了孕妇的目光。那以后,风野就对街上满不在乎地挺着大肚子的孕妇们产生了敌意。

    做手术的那天早上,风野在九点钟陪-子出了下北泽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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