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绾红手帕的女孩儿的手,正过来反过去地反复看着。后来,她将绾红手帕的女孩儿的一只手放在左手上,然后用右手抚摸着:“瞧瞧这手!”
细米扭脸很厌恶地瞪着丁大奶奶。
丁大奶奶看到了细米:“小子,长大了娶媳妇,就娶一个长了这么一双手的姑娘。”
细米掉头,藏到了许多大人的背后。
老人们笑起来。
绾红手帕的女孩儿笑着,扭头看着细米用劲钻进人堆里。
红藕将一双手藏到了身后,然后用左手悄悄摸了摸右手,又用右手悄悄摸了摸左手。
毛胡子队长站在一个石墩上,大声叫道:“别说话了!现在,我要把她们分到各家去。下面我念名单,念到谁,谁就走出来。周阿三!”
人群里走出周阿三。
毛胡子队长转向女孩儿们:“苏婷婷,你住到周阿三家。”
“李树根!”
走出了李树根。
“柳晓月,你住到李树根家。”
“邱月富!”
“在这儿。”
“草凝,你住到邱月富家。”
随着女孩儿们一个一个被叫出,细米的心像被一只手握着在慢慢地攥紧。透过偶尔漏出的人群的缝隙,他看到了绾红手帕的女孩儿仍然站在原来的位置上。
随着女孩儿们的一个一个地从她身边离去,她似乎显得有点孤单起来。她开始不时地转着头,又是一副寻找什么的神态——事实上,当大船一靠码头以后,她就经常露出这样的神态。
红藕家也领得了一个女孩儿。她正高兴地与那个女孩儿手拉着手走到一边去。
细米背对着人群的中央,在人群中蹲了下去。
翘翘也蹲了下去,但却不住地朝人群中间张望着。
毛胡子队长还在大声叫着人名:“周金奎!”
“来啦!”
“韩巴琴,你住到周金奎家。”
细米禁不住扭头看了一眼,看见人群中央的女孩儿们只剩下两三个了。他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当他再度扭过头来看时,发现就只剩下绾红手帕的女孩儿了。他歪头看着,双手仍然紧紧地捂住双耳,像是一个孩子在躲避离他不远的爆竹声。
毛胡子队长不再叫人的名字了,就将绾红手帕的女孩儿独自一人留在那儿,在清点小本子上的名单。
那些家里没有分到女孩儿的孩子们,或是爬在树上,或是挤到人群的中央,一个个脸上都是企盼与紧张。
毛胡子队长与几个人嘀嘀咕咕地合计了一会儿,用手指敲了敲小本子,转而冲着人群:
“朱黑子!”
无人应答。
“朱黑子!”
三鼻涕从一个草垛顶上跳了下来,在地上摔了一个跟头之后,爬起来,大声回答:“在这儿!”
毛胡子队长看了一眼三鼻涕,没有理会,依然大声喊:“朱黑子!”
三鼻涕说:“我爸抓鱼去了!”
“那你代你老子。”
“梅纹!”
绾红手帕的女孩儿抬起头,望着毛胡子队长。
毛胡子队长对她说:“你跟这个孩子去他家。”
人群稀落下来,已没有多少人再挡住细米与她。
三鼻涕高兴地在地上蹦了蹦,扔掉了手中的另一只鞋,朝那些还站在那儿等待的孩子得意地笑了笑,然后,大摇大摆地朝那个叫梅纹的女孩儿的皮箱走去。
就当三鼻涕的手马上要碰到地上的皮箱时,细米突然从地上弹起,转而冲过去,推开三鼻涕,一把抓住了皮箱的箱把。
三鼻涕说:“她分到我家了!”
毛胡子队长说:“三鼻涕,还不快领着人家回去!”
细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荒唐,将手松开了,低着头退到一边,他觉得眼泪马上就要冲了出来,赶紧走向一个草垛。在这段距离里,他使劲将眼泪憋了回去。
梅纹一直看着细米的背影。
翘翘一直跟着细米,不时地回过头看看。
细米走到草垛下,掉过头来时,他看到梅纹无奈而歉意地朝他微笑着。
三鼻涕拎起了皮箱。
梅纹将一只胳膊放在三鼻涕的肩上,又看了一眼细米,便和三鼻涕一道往三鼻涕家所在的那个村巷的巷口走去。
细米站在草垛下。他什么感觉也没有,直到梅纹走进巷口、停住脚步又回头向他看了一眼时,心里这才感到无比的失落与悲哀。
人已全部散去,河岸上就只剩下细米和他的狗。不久前还人声鼎沸的河岸,此刻已鸦雀无声。
太阳西坠,天色*渐渐暗淡。来自远处的放鸭人,撑着小船,正赶着鸭群,缓慢地但却不停顿地行进在大河上。已经吃饱了小鱼小虾或是螺蛳的鸭们,也已无心再顾及新见的食物,与主人的心思一样,只顾往远处的家游去。通往村子的路上,放牛人、放羊人也正在赶着牛赶着羊,不紧不慢地往各自的牛栏与羊圈走。
河岸边,那只空船无声无息地随着水波的起落而起落,好像热闹了一天,此刻有点困倦了。
已有人家的烟囱里冒出炊烟,随风飘到了大河的上空。
细米心情落寞,将两只手插*在裤兜里,开始往家走。肚子饿扁了,裤子有点往下掉,裤管耷拉在脚面上。鞋壳里因灌了水,每走一步,都要发出“叭唧”一声。
“叭唧”、“叭唧”黄昏里,这空洞而单调的声音,在晚饭前的安静里,向村巷里传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