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得吃点东西,你看上去也饿得不行了。我们先吃饭,再好好谈一谈。”
等到腹中充实,四肢暖和,布鲁姆点起烟斗:“现在,我想是时候让你告诉我,在我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奇得不得了。”他的面孔被火光照亮,浓密的眉毛高高地突起在眼眶上方。
伊拉龙颇有几分紧张,双手互握,把事情的经过不加渲染地如实说出。布鲁姆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伊拉龙说完后,布鲁姆看着地面,很长一段时间内,周围静得只听得到柴枝燃烧的噼啪声。他终于打破寂静,说道:“以前你运用过这种力量吗?”
“没有。你对此了解多少?”
“一点点。”布鲁姆深思地说“看起来,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救了我的命。希望有一天我能偿还。你应当为自己感到骄傲,没有什么人在第一次击毙巨人的时候能毫发无伤。但是你所采用的方式非常危险,有可能把自己连同整个村子一齐毁灭。”
“那由不得我,”伊拉龙辩解道“巨人近在咫尺,如果再犹豫一下,他们会把我劈成碎片!”
布鲁姆咬着烟嘴说:“你对自己做的事还一无所知呢。”
“那就告诉我呀!”伊拉龙要求道“我一直绞尽脑汁地想,但想不出个所以然。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可能运用魔法?从来没有人教过我,或者告诉我任何咒语。”
布鲁姆的眼睛闪了一闪:“这不是你应该学的——更不应该用!”
“哦,可是我已经用了,也许以后还需要用它作战。可是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就不懂如何运用。到底怎么了?难道有什么秘密,非得等到我老了、聪明了才应该知晓吗?或者就是你对魔法压根儿也一无所知!”
“小子!”布鲁姆发作道“你请教答案的态度真是傲慢得少见。如果知道自己在问什么,只怕你就不会这么迫切地想了解。别考验我。”他顿了顿,脸色柔和下来“你所问的,复杂得超出你的理解之外。”
伊拉龙腾地站起来,情绪激动:“我觉得自己无端撞进了另一个世界,到处都是奇怪的规则,却没有人肯解释!”
“我能理解,”布鲁姆手里摆弄着一片草叶“时间已经很晚,我们该睡觉了,不过我会告诉你一些事情,省得你老是追问不休。这种魔法——它确实是魔法——像这世上的其他事物一样,有自己的规则。如果你打破了规则,代价就是死亡,绝无幸免。你的行动应受制于自身的力量、你懂得的话语,和你的想像力。”
“你说的话语是什么意思?”伊拉龙问道。
“问题更多了!”布鲁姆叫起来“有时候我真希望你没有那么多问题。不过你问得对。当你用箭射向巨人之时,没有说什么话吗?”
“说了,brisingr。”面前的火焰跳了一跳。伊拉龙全身轻轻一颤,这个词里有些什么东西让他感觉到不可思议的活力。
“我猜到了。brisingr来自一种古老的语言,它曾在所有的生物间通用。然而,随着岁月流逝,它逐渐被遗忘,在阿拉加西亚地区被埋没了数个世代之久,直到小精灵族将它从海的那一边重新带回来。他们向各个种族传授这门语言,大家用之大展威力。每一样事物在这门语言中都有一个称呼,如果你能找到的话。”
“但这和魔法有什么关系?”伊拉龙插嘴问道。
“密切相关!它是一切法术的基本。这门语言所命名的是万事万物的本质,而不是人们眼见的各种表像。举个例子,火被称为‘brisingr’,它不仅是火的一个名字,它更是火本质的名字。如果你自身足够强大,你就能运用brisingr号令火去按你的意愿行事,这就是今天所发生的事情。”
伊拉龙想了想,问道:“为什么那火是蓝色的?我说的只是一个火字,它怎么就恰好能如我所愿?”
“颜色因人而异,就看是谁说了那句话。至于为什么那火正好就做出了你所希望的事,这就需要练习了。大部分初学者都必须把意图完整地说出来,熟练掌握之后,就不必如此繁琐。而一位真正的高手说的也许是一个‘水’字,但实际创造的却可能是毫不相干的另一种事物,比如说一块宝石。你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但他看到了水和宝石之间的某种联系,并将之作为法术中的关键之处。这种练习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一种艺术,你所做到的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
蓝儿打断了伊拉龙的思路。布鲁姆是位法师!这就是为什么他能在旷野里点燃树枝的原因。他不仅了解关于魔法的知识,他还懂得使用它!
伊拉龙眼睛一亮。你说的没错!
向他了解关于法术的事,但要小心你的措辞。在拥有这种能力的人面前轻率行事可不是明智之举。如果他是一位法师或术士,谁知道他藏匿在帕伦卡有什么动机呢?
伊拉龙听取了她的意见,小心地问道:“蓝儿和我刚刚想起了一些事。你懂这些法术,对不对?所以我们走进旷野的第一天你可以引燃篝火。”
布鲁姆微微一点头:“在某种程度上,我精通此道。”
“那你为什么不用它对抗巨人?我还能想出很多用得着它的地方——你可以为我们遮挡那场暴风雨,可以不让风沙迷我们的眼睛。”
布鲁姆填满烟斗,然后才回答说:“原因其实很简单。我不是龙骑士,这意味着哪怕在你最虚弱的时候,也比我强大。而我早已不再年轻了,不再像以前一样强壮有力。每使用一次法术,都会艰难一分。”
伊拉龙垂下眼帘,不安地说:“我很抱歉。”
“不必,”布鲁姆把胳膊换了个姿势“人人都会年华老去。”
“你从哪里学的法术?”
“这是一个秘密充其量可以说,是在一个遥远的地方,由一位非常高明的师傅所传授。我所能做的,至少是将他的本领再传授下去。”他用一块小石子熄灭烟斗“我知道你还有很多问题,我会一一回答,但要等到明天。”
他身子向伊拉龙倾过来,眼里闪着微光:“我会告诉你以下这些话,打消你一切跃跃欲试的念头:使用法术也会消耗体力,就像你运用自己的手臂和腰背一样。因此你在杀死两个巨人之后才会精疲力竭,这也正是我发怒的原因。对你来说,这事危险之极。如果施展魔法所用的能量大于你体内蕴藏的能量,它就会断送你的性命。因此只有在正常途径无法达到目的时才能求助于法术。”
“那如何能知道一个咒语会不会消耗你所有的能量?”伊拉龙大为后怕。
布鲁姆举起双手:“大部分时候无法预知。这就是为什么法师们必须格外有自知之明的原因。饶是如此,他们也得小心行事。一旦你为达到目的使用了魔法,就再也不能回头,哪怕它即将夺去你的生命。我说这些是要警告你:在有进一步的了解以前,切不可轻举妄动。今晚就到此为止吧。”
他们摊开铺盖。蓝儿表示满意,我们的力量正日趋强大,伊拉龙,我们俩皆如是。很快就没有人能挡我们的路了。
是的,但我们选哪一条路走呢?
想走哪条就走哪条,她踌躇满志地回答了一句,然后准备将息。
“你怎么会知道亚兹科村里还埋伏着巨人?”第二天上路之后,伊拉龙问道“他们留在后面好像毫无道理。”
“我猜这两个巨人是私自从队伍里开溜,留在村子里大肆劫掠。而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据我所知,巨人集结成群的先例在历史上不过两三回。现在他们这样成群结伙地行动,让人非常不安。”
“你觉得拉萨克是这次袭击的主谋吗?”
“我不知道。我们最明智的,就是继续尽快远离亚兹科。另外,拉萨克正是朝这个方向前进:南方。”
伊拉龙表示同意:“不过,我们还是需要补给。附近有其他村镇吗?”
布鲁姆摇摇头:“没有了。但等到食物吃完的时候,蓝儿能为我们猎食。这一溜树丛在你眼里可能很小,但里面动物可不少。这条河是方圆数里唯一的水源,因此在旷野里活动的许多动物都会来这儿饮水。我们饿不着。”
伊拉龙对布鲁姆的回答感到放心,随后一直没再说话。他们策马前行,周围水流平缓,鸟鸣啾啾,一派喧闹,充满了生命和活力。伊拉龙问道:“那巨人是怎么伤到你的?发生得太快,我没看清。”
“实在是倒楣,”布鲁姆抱怨地说“他完全不是我的对手,所以他就去踢雪火。这匹蠢马受到惊吓后人立起来,让我失去了平衡,那巨人要的就是这个,于是便让我着了道儿。”他挠挠下巴“我猜你还在好奇关于魔法的事儿。你对它的发现,引出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很少人知道每一位龙骑士都能使用魔法,虽然威力各不相同。他们对此守口如瓶,就算在权势最鼎盛的时期亦是如此。因为这使他们在对敌时拥有相当的优势。如果弄得尽人皆知,哪怕对付普通人也会比原来困难些。大家都以为国王的法力来自于他的法师身份,但这不是事实,其实是因为他是一位龙骑士。”
“这有什么区别?我会用魔法,这是否说明我已经成了一名法师?”
“完全不是!一位法师,比如说鬼魂,能调谴妖精鬼怪以实现自己的意志,这和你所具有的能力完全是两回事。你也不是魔术师,他们的能力并非源自龙或者精神的力量。同时你也绝然不是巫师,他们要靠各种各样的药剂和符咒才能施展法术。
“这又回到了我说过的话:你引出的麻烦。像你这样年轻的龙骑士要参加一种严格的强化训练,以强健他们的体格,并提高他们对精神力量的控制能力。这种训练往往持续数月,有时候甚至达数年之久,直到龙骑士被认为具有足够的能力掌控魔法。在那之前,没有任何一位受训者被告知自己有这样的潜能。如果他们中有谁偶然地发现了自己使用魔法的能力,他或她立即就会被带走,接受特别辅导。完全自发地觉察到自身法力的情形很罕见,”他向伊拉龙点点头“不过他们不曾经历你那样的困境。”
“那么他们最终怎样学会使用魔法的?”伊拉龙问道“我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向人传授。如果你在两天前跟我说这些,我会听得莫名其妙。”
“受训者将接受一系列毫无意义的任务,其目的只是为了使他有挫败感。比如,他们受命只能用脚去搬运一堆堆的石头,或者给不断排水的管子注满水等,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段时间以后,他们将被激怒到足以使用魔法。这个法子一般都能奏效。”
“这意味着,”布鲁姆接着说“如果你遇到曾经接受过这种训练的敌人,形势将大大不利。这些老人中有一部分依然在世:国王就是一个,且不提还有小精灵。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能在举手之间将你化骨扬灰。”
“那,我该怎么办?”
“眼下没有进行正规训练的时间,不过我们可以在旅途中边走边学,”布鲁姆说“我懂得许多适合你练习的技巧,能增加你的力量和控制能力,但你不可能在一夜之间便具备龙骑士所有的修为。你,”他风趣地看着伊拉龙“得现炒现卖。开头会很难,但却大有裨益。有件事你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没有任何一位龙骑士曾在你这样的年纪,使出你昨天对付那两个巨人的手段。”
伊拉龙对他的赞扬报以微笑:“谢谢。那门古老语言有名字吗?”
布鲁姆笑了:“有的,不过没人知道。它应该是一个具有惊人威力的词,知道了它你便能控制整个古语,以及使用古语的人。人们为此苦苦搜寻,却一直徒劳无功。”
“我还是不懂魔法是怎样发挥作用的,”伊拉龙说“我到底该怎么用它?”
布鲁姆吃惊地说:“我没有说过吗?”
“没有。”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说:“要使用魔法,你必须具备一定的先天能力,这在现今的人们当中已实属罕见。你还必须能够随心所欲地调集这种能力。一旦它被召唤起来,要么使之得到发挥,要么就得令其消退。明白吗?接着,如果你想发挥它,就必须说出古语中,符合你意愿的那个字或者那句话。比如,如果你昨天没有说出brisingr,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因此我的能力受制于我对这门古语的知识?”
“完全正确,”布鲁姆欣然道“还有,在说它的时候,是不可能撒谎的。”
伊拉龙摇摇脑袋:“这不可能。人们总是说假话,古语也不能阻止他们这样做。”
布鲁姆扬起一道眉毛,说出一番话:“fethrblaka,ekaweohnataneiathainaono。blakaeomietlam。(鸟儿,我不会伤害你,飞到我手掌上来)。”一只小鸟突然轻快地掠过树梢,停在他手心里,用圆溜溜的亮眼睛盯着他们,婉转地唱起歌来。过了一会儿,布鲁姆说:“ethia(走吧)。”鸟儿又拍拍翅膀飞走了。
“这是怎么弄的?”伊拉龙大感神奇。
“我许诺不伤害它。它也许并不确切地知道我的意图,但在语言力量的作用下,我话语的意义变得显而易见。这只鸟儿相信我,因为它和所有其他动物都知道,说这门语言的人受自己的话语约束。”
“小精灵也说这种话?”
“是的。”
“那他们从来不撒谎?”
“也不完全如此,”布鲁姆说“他们声称自己从不撒谎,从某个方面来说确实如此。但他们精通言外之意的艺术,说的是一样,实际的意思却是另一样。你永远不会明确地得知他们的意图,也无法揣摩得出来。他们往往只说出真相的一部分,对其余部分则予以保留。要理解他们的文化,必须有微妙而敏锐的心灵。”
伊拉龙认真开动脑筋:“这门语言里,人的名字代表什么?它会对人产生作用吗?”
布鲁姆眼里闪过一抹赞赏之色:“没错,是这样。讲这种语言的人有两个名字,一个在平时的生活中使用,基本上没有什么力量。但另一个则是他们真正本质的名字,只有至亲至信的少数几人才会知晓。曾经有一段时期,大家都会公布自己的真名,但现在已经不这样了。无论是谁,只要知道了你的真名,就对你拥有至高的权力,就像你将自己的性命置于他人股掌之间。因此每个人都有一个秘密的名字,几乎不为外人所知。”
“如何得知自己的真名是什么呢?”伊拉龙问。
“小精灵本能地会知道,其他种族就没有这项天赋了。人类中的龙骑士要对之孜孜以求地进行探索——或者找到一个能告诉他的小精灵。这很难,因为小精灵并不会轻易地告诉他。”
“我想知道我的是什么。”伊拉龙渴望地说。
布鲁姆脸色一沉:“小心,它也许非常可怕。知道自己的本质,不带任何的伪饰与安慰,是接受一个启示,没有人在这种启示面前能不受震荡。有些人会因这赤裸裸的真相而陷入疯狂,更多的人则极力试图将之忘却。但正如这个名字能赋予他人以权力,它也能让你获得对自己的极大驾驭能力,只要它不曾让你崩溃。”
我相信不会的,蓝儿宣称。
“我还是想知道。”伊拉龙坚定地说。
“你挺犟的呢。很好,因为只有坚定不移的人才能找到真正的自我,在这一点上我爱莫能助。这种探索只能由自己来承担。”布鲁姆动了动受伤的胳膊,难受地拧紧眉毛。
“为啥我们不能用魔法治你的伤?”伊拉龙问。
布鲁姆眨眨眼。“没有原因——我不考虑这个只因为我办不到。也许你说出正确的词语后可以做到,但我又不希望消耗你的体力。”
“可是我能为你减少麻烦和痛苦。”伊拉龙反驳道。
“我受得了,”布鲁姆断然说“用魔法愈合一个伤口,消耗的能量和它自然愈合所需要的能量相当。我可不想你在往后几天的旅途中精疲力竭,你还不适宜进行难度这么高的尝试。”
“还有,如果治好你的胳膊是可能的,那它可以令死者复活吗?”
这个问题大出布鲁姆所料,不过他回答得很快:“记得我说的会置你于死地的事物吗?这就是其中一件。为了龙骑士自身的安全,他们被严格禁止做起死回生的尝试。超乎生命之外,存在着茫茫无际的混沌,魔法的力量在此毫无意义。如果进入这片混沌之境,你的能量将消失于无形,你的灵魂将在黑暗中渐渐枯萎。术士、法师,还有龙骑士——敢越雷池者无一不以失败殒命告终。一定要量力而行——创口、瘀伤,甚至某些断骨都可一试——但千万不可妄图复活死者。”
伊拉龙皱起眉头:“比我想像的复杂得多。”
“说得对!”布鲁姆说“如果对自己所做的事不能完全了解,说明你正在做力所不能及的事,并且会断送性命。”他在鞍上弯下腰,从地面抓起一把石子,然后用力挺直身子,扔掉其中大部分,只剩下一颗。“看到这颗卵石了吧?”
“是的。”
“拿着。”伊拉龙接过来,看着这块再普通不过的小石头。它呈灰黑色,表面光滑,和他的拇指头一般大小,一路上同样的石子不计其数。“这就是你的训练。”
伊拉龙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布鲁姆不耐烦地说“所以我才要教你,而不是做别的。现在别说话了,不然我们哪儿也到不了。我要你做的就是让这块石头离开你的掌心,并尽可能久地停在空中。你要用的词是stenrreias,(举起石头)。跟我说一遍。”
“stenrreias。”
“很好,去练吧。”
伊拉龙不高兴地将注意力凝聚在石头上,试图在脑中搜刮出任何一丝前一天充盈在体内的能量。但石头怎么看都纹丝不动,他不由浑身冒汗,心中沮丧。为什么我要做这些?终于,他抱起双臂大叫一声:“这不可能。”
“不,”布鲁姆粗暴地说道“可不可能由我说了算。努力!别这么轻易就放弃,再试!”
伊拉龙闭上眼睛,紧皱眉头,抛开心里所有的杂念,然后深吸一口气,深入自己脑海中最隐蔽的角落,寻找藏匿其中的力量。找啊找啊,他所找到的只有各种思绪和记忆,直到感觉到一些陌生之物的存在——它是他的一部分,却又不属于他。他心情激荡,进一步深入,探索它的藏身之处。一种抗拒,一种来自于他意识深处的阻力在排斥着他,但他知道自己寻觅的东西就在这屏障之后。他试着冲过去,但总是可望而不可及。伊拉龙心中怒火渐升,凝聚起所有的精神力量,发起猛烈冲击,终于强行突破了障碍。它像一块薄脆的玻璃般砰然粉碎,光明顿时像河水奔流一样涌入他的脑中。
“史腾瑞沙。”他屏气说出了这个词。石块摇摇摆摆地从他微微发亮的掌心中升起,他想让它飘浮在空中,但那种力量倏忽消褪,重新回到了屏障之后。石子又跌进他手里,发出“噗”的一声轻响,他的掌心也恢复了原状。他感觉到轻微的疲倦,但还是为自己的成功咧嘴一笑。
“第一次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布鲁姆说。
“我的手怎么会这样?像一盏小灯似的。”
“没人知道,”布鲁姆说“龙骑士一般喜欢用烙有格威伊纳沙的那只手施法。你也可以用另一只,但相对会困难一些。”他盯着伊拉龙看了一会“到下一个村子我会给你买副手套,如果它还没有被摧毁的话。你已经很留意地藏起那只手,但一个不小心让人看到就不好了。此外,以后你也不会希望它的闪光引起敌人的防范。”
“你有自己的印记吗?”
“没有,龙骑士才有,”布鲁姆说“而且,你要知道,魔法的效力受距离影响,就像用弓箭和长矛一样。如果你想举起或移动一里以外的东西,会作用于比近处的那些更费力。因此如果敌人尚在身后一里格以外,就要等他们更近一些才好施展魔法。现在,回去继续练!试着把石头再次举起来。”
“还来啊?”伊拉龙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想着刚刚只做了一遍就已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
“对!这次得快一点。”
这一天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练习。等终于可以停下来的时候,伊拉龙疲惫不堪,而且脾气恶劣。在练习的过程中,他已经恨上了那块石头和与它有关的一切。他扬手就想把它扔得远远的,但布鲁姆说:“别扔,留着。”伊拉龙瞪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把石头放进口袋。
“还没完呢,”布鲁姆警告说“所以先别松一口气。”他指着一株很小的植物说:“它叫delois。”从此他开始向伊拉龙传授古语,让他记各种名词,从vondr,一种又细又直的小树枝,到启明星aiedail。
晚上他们在火堆边击剑。虽然布鲁姆左手执剑,但功力毫无逊色。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重复地过去。白天,伊拉龙努力学习古语,练习控制石块。到了晚上就拿着木剑与布鲁姆展开较量。他的日子一直很不好过,但变化却一点一点产生了,几乎不为人所察觉。很快,小石子在飘起时不再摇摆不定。他掌握了布鲁姆交给他的第一项练习,开始接受更为困难的训练,同时他在古语方面的学识也大有长进。
击剑时,伊拉龙的招式有如灵蛇出洞,变得快而准,出手沉重有力,格挡时也不再颤抖。在他能抵御布鲁姆的进攻后,格斗的时间大大延长。现在,他不再是唯一一个带着伤痕去睡觉的人了。
蓝儿也在继续成长,但比以前慢得多。长途飞行和定时狩猎使她健康强壮,她现在已经比马还高,也比马长得多。巨大的体型,再加上鳞甲上绚烂的闪光,使她格外醒目。布鲁姆和伊拉龙对此颇为担心。然而他们无法说服她,让她同意弄脏身子,掩盖四射的光芒。
他们一路南行,追踪在拉萨克身后。伊拉龙心中愤懑,不管走得多快,拉萨克始终比他们快上几日行程。每当他泄气地想着就此作罢,总会找到一点蛛丝马迹,重新点燃他的希望。
尼诺河沿岸和平原里看不到任何人烟,他们三个可以日复一日不受干扰地赶自己的路。终于,达若特(daret),过了亚兹科之后第一个村庄,就在前方不远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