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的很温暖。阳台不大,她靠在竹篾的椅背上,怀中抱着一个老旧的靠垫。
那是她年轻的时候做的,没想到,人都故去了,东西还留着。
真好。
那一年随着辞官的父亲漂泊,没想到不多久逢着了乱世,满目都是仓惶四散的人群,她的心是动荡的。她以为自己终将有一日和这些仓惶的人群一起奔逃,她以为生命将从此不可捉摸,也许某天醒来,到了终结的一日,便终结了。
她不知道“民族危亡”是什么意思,只是隐隐地觉得,若是有一天,就这么死去,那么这片土地上的美好,定然也会很快地消散。
但日子若流水一般,幸福会流去,苦难也会流去。她随着父亲在这个江南小城定居了,战火没有绵延到这里,日子过得很安定。父亲没多少钱,只买了一个小小的院落,间或要她去买些酒,独酌。她看不透父亲眉间的哀愁,她想,也许父亲是在思念母亲了。
母亲没有熬到他们跨入这个平静的小城的一刻。
她擦去眼中的泪,看着父亲月下独酌的身影,突然想,如果有一天,父亲不在了,她一个人,将如何面对往后的生活?
那不是一个属于女子的年代,就算如枝头寒梅一般傲雪迎霜,也无法等来一束温暖的阳光。
直到遇见他。
他坐在父亲对面,他们谈时局,谈诗词歌赋,谈纸笔文章。父亲欣赏他。她被叫出来与他相见,她本不以为自己能接受他。
他的眼睛很亮,毫不避讳地看着她,仿佛这并不是他们的初次见面。
父亲喝了一大口酒,大笑:“我把我的女儿许配给你!”那个陌生的男子站起来,深深一揖,谢过父亲,算是接受。
然后她和他一起生活。那风风雨雨的几十年。
她常常对子孙们说,她的婚姻是封建婚姻,父亲的一句戏言就决定了她的一生,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和那个陌生的男子共度一世。
只是这一生的光阴已如流星一般地过去了。她不知道自己可曾发出流星一般的光亮,在这个熙来攘往的人生留下痕迹,但那个和她共度数十年的人,已经不在了。
墙上是他们的婚纱照,当时照相馆的人拍好后一笔一笔画出来的,她一直舍不得丢,女儿说过,照片上的她,很美。
宛若水中浮出的白莲,悄然开放。
女儿说,他们这一代人,是被时代给毁了的。
年轻的时候上山下乡,四十以后失业下岗,到老了,该享受幸福的时候,病痛一点一点蔓上来,无法抗拒。
午后的阳光斜斜的很温暖。她喜欢陪母亲这样坐着,听收音机里的苏州评弹。
其实日子淡淡的很容易过的,每天吃过中饭便来到母亲这里,陪她一起听听广播,然后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回家,等女儿下班回来,一起吃晚饭。
白发一点一点从黑发中爬出来,有时候对着镜子,她觉得,自己是老了。
虽然还不到六十岁,但身体确实越来越差了。
不像年轻的时候,天亮了,就起来干活,在田里干一天,到晚上回到自己的茅屋,还不觉得太累。
那时候总是很挂念在城里的父母,他们没跟自己一起下乡,算是一件很让人欣慰的事,但她没办法不挂念。
其实她已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农场上和她一般大的女孩子,儿女都已经好几岁了。但她还独自一个人。她总觉得自己的生命不会在这个地方燃尽,说不定有一天,她能离开,就好像笼中的鸟儿,也许有展翅而飞的一天。飞向蓝天,就算无法实现,却是个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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