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强的信,可她早已猜测到,这个万恶的流氓会在信上说些什么话,而爸爸却要她当着一家人,当着勤姐,读出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她怎么能读得出口啊!一向温顺的艳茹,在刘庆强肆意咒骂和侮辱了爸爸之后,在刘庆强厚颜无耻地宣称他们之间的关系之后,已经没有勇气面对亲人和生活了。她只觉得浑身发冷,脚底心上升起一股寒气,头顶上那块无形的铁板,又在使劲压迫着她。当她的目光和爸爸也是伤痛的眼光相遇时,艳茹再也自持不住了,她往前张着瘦骨凌凌的两条手臂“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惨哭着说:
“爸爸,爸爸啊!我,我不,不,不能念啊爸爸!”
叶勤连忙跑到艳茹身旁,要扶她起来,艳茹只是一头扎进她怀里,放声大哭。她劝慰了艳茹几句,抬起头来,发现高医生头垂在胸前,望也不望女儿。她又柔声劝道:“高医生,出了什么事,好好坐着说嘛!看艳茹她”
高浩天长叹一声,侧转了脸,对艳芸说:“你姐姐不念,你念,念信!”
“这是谁的信?”叶勤问艳芸。
高浩天嗓音低哑地插嘴说:“刘庆强这个超级流氓写给艳茹的。你听着吧,叶勤同志,听听你们工宣队头头怎么写的。”
艳芸痴呆呆地拿着信,望着倒在叶勤怀里的姐姐,不知如何是好。
“你还呆着干什么,快念啊!”高浩天把手伸出来:“你要不念,我来念。”
艳芸望着盛怒的父亲,默默地拆开了信,愣了一愣,舔舔干燥的嘴唇,胆怯地轻声读着:小高,我写信再次提醒你,关于那件事情,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同叶铭讲,也不能让医院工作组的任何人知道。要是有人问到,你一定要守口如瓶。要是你漏了出来,对你、对你的父亲,都没有好处。
你上次讲,我们俩的事情,已经造成了可怕的后果。那个你不用担心。眼前先得避过风头,等我把工作组打发走了,这类小事处理起来不费吹灰之力。我再警告你一声,无论什么人问到你,你都不能提到我。我要是一完蛋,你们全家也将跟着一道完蛋!艳芸一句一句地读完了信,不禁怜悯地望着姐姐。她虽然还不明白这封信说的全部含义,但她从信上的语气,姐姐那么害怕这封信的举动,爸爸严峻的脸色,敏感到姐姐和刘庆强之间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且,这件事还将累及全家。艳芸愤恨得咬着牙,心也跟着怦怦地骤跳起来。
听着这封信,最莫名其妙的要数顾萍了。信上那严重的威胁口气,使她没有听完,脸就全然变了色,艳芸一读完,她也顾不得叶勤在场,抖颤着纤巧瘦弱的身子,踉踉跄跄几步走到艳茹身旁,唉声叫着:
“艳茹,艳茹,你不要哭了,你倒是站起来说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艳茹!”
屋里除了艳茹那伤心欲绝的哭声,没有其他的声音。人人的脸上都绷得紧紧的。
“咚!”高浩天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吼道:“艳茹,回答你妈妈的话!”
“爸爸啊!”艳茹满脸泪痕地抬起了头。
叶勤极力扶住她,在她耳边说:“艳茹,好妹妹,你站起来,站起来说吧。别担心,天大的事儿,有党、有大家哪!”
“艳茹,你别把事儿闷在心里啊!别闷出病来啊!”顾萍见女儿哭成这个模样,也不由自主掉下泪来。她掏出手帕抹着泪说:“你快说吧,那刘庆强信上说的是什么事呀?”
“快说,你是怎么和刘庆强那畜牲认识的!”高浩天的声调冷冰冰的,严厉得可怕。
“不,爸爸”艳茹哭叫着,又一头扎在叶勤怀里。
这哭声使高浩天勉强支撑起来的威严也变成了痛楚。他站起来,踱了过去,缓和了口气:
“艳茹,你为什么不说呀?你难道真要在泥坑里越陷越深,你难道真愿同刘庆强那畜牲同流合污吗?趁叶勤同志在这里,你快说吧!”
“爸爸,你叫我说什么呀?”艳茹的脸仍埋在叶勤怀里。
“他信上要你守口如瓶的,是怎么回事?”高浩天这话是紧咬着牙齿,压低了嗓门说出来的。随着艳茹一声凄厉的尖叫,顾萍、艳芸、叶勤都好似听到晴天霹雳。顾萍两步奔到艳茹身旁哭喊:“艳茹啊,你都干了些什么呀?”
叶勤毫无思想准备,她虽已二十九岁,但还没有结婚,陡然听到这种事情,震惊得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两眼瞪得老大,愣愣地瞅着屋角。可恶的刘庆强,他的魔爪不但伸到医院护士身上,还伸到了职工家属身上啊!艳芸则“腾”地羞红了脸,一下扑到窗前,张眼望着窗外。窗外的飞雪正无声地扑打着玻璃。姐姐为什么那样子对待叶铭,她陡然间全明白了!
“艳茹,瞒也能瞒得住吗?快说吧,说出来了,有党、有组织,我们还得快去向领导汇报呢!”经过一阵沉默,高浩天跺着脚几乎是带着哭音催促着女儿。
艳茹长哭了几声,喃喃地低语着:“爸爸爸,我,我对不起你,我说我说我把啥都讲出来。刘庆强他不是人,是一条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