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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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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六章]

    正统八年十一月,经过了上次的事情,钱皇后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虽然依旧承担着照顾我起居生活的责任,不过,那种照顾明显已不似开始时的严厉,而是变得小心谨慎起来。这让我不免有些内疚,上次终究也只是小事,不知我是不是闹得的了些,不过一想到我又可以按照自己的愿望去做事情了,心里也算有了小小的释然,毕竟,我只是孩子嘛,就算有些行为过分了,她也应该不会太放在心上才是。

    不过事情却不似我想的简单,起因是宣宗废后胡氏病卒。废后胡氏,是爷爷的第一位皇后,不过却不受宠爱,而且一直无子,没几年便被废掉了。这些年,一直抑郁的独自生活,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自然也不会多想其他的。

    那天我正在书房读书,小太监却来通报说皇后娘娘晕了过去,按照宫里的规矩,我该马上去探视。

    走到坤宁宫,我却意外的发现,父皇的近侍全部站在院子里,远远的看到王振的身影,我就有些厌恶,一想反正通传后十有八九也是命我等在外面,倒不如绕到后头,去听听皇后是不是又在诉说我的不是。

    几年武功自然不是白学的,我轻轻松松便溜到了后殿的窗户底下,凝神细听,一阵很轻的呜咽声传来。

    果然是在哭诉,不过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弄得要装病这么严重。半晌,才听到父皇的一声叹息,他说:“你放心,朕虽然已经决定立见浚为太子,但朕答应你,绝不另立皇后,朕的皇后,就只是你。”

    钱皇后似乎愣了一会,才低低的说“臣妾只要呆在皇上身边就好,只是永宁,她对臣妾敌意太深,臣妾是真的想对她好,但是现在,却不知该怎么对她好。”

    “永宁?她还小,慢慢来吧。”

    “嗯!”

    那天偷听的结果,让我心里很郁闷,我开始觉得其实自己不仅不了解男人,就连自己现在的父亲,也不真正了解。

    为什么承诺和爱,不能同时给予一个女人呢?

    也许帝王之家,所谓的专一和真爱,都是太奢侈的物件吧。

    时序轮转,转眼,又是三年。到了正统十一年的时候,王振日益飞扬跋扈起来,这一年,我十三岁。

    王睿思依然作着我的伴读,不过和其他几个人不同,小小年纪,他已经和他的堂兄弟一起,受封为世袭锦衣卫官。不用说,这当然是王振的主意,锦衣卫的官职不能说大,不过由于建立之初便直接听命于皇帝,所以掌握着让人恐怖的权力。

    只是这几年当中,锦衣卫的控制权虽然仍旧在父皇手中,不过王振的势力也渗透了进去,加上他独揽朝政,朝廷中和他作对的大小官员,动辄便被压到锦衣卫狱中,能活着出来的,寥寥无几。所以,尽管王睿思只是应了名的世袭锦衣卫官,也足已成为我厌恶他的理由。

    时间总是可怕的,这几年我一直希望可以培养起自己的力量,不过要提防王振不说,还要时刻防备着他放在我身边的王睿思,要努力读书,要用心习武,时间似乎总是那样的不够用。

    不知不觉间,邝逸如、文芝、文兰他们陪伴我已经有五个年头了,这五年中,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而我们,终究也一点一点的长大了。

    师傅讲给我们的书,涉猎的面积越来越广,虽然有一些内容,他始终尽可能的避免提及,不过,那只会让人更好奇而已。

    是谁说的,爱情是文学作品中,永恒不变的主题,真的很经典。

    从最初的诗经开始,虽然很多描述爱情的篇章,都被师傅轻描淡写的带过,不过,那已经不能阻止或改变什么了。

    五年,不是很长的时间,不过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

    王简芷、徐文彬、邝逸如三个,今年已经都满十五岁了,男孩子的成长似乎只是一夜之间的事情,一个不留神,他们就忽然长高了,也长壮了。

    王简芷的容貌没有太大的变化,浓眉大眼,和他憨厚粗糙的性格倒很像,念书依旧如同上刑,十五岁的少年了,站在大家前面背不出书的扭捏样子,依然让人忍俊不止,也难为他这几年,学问没有长进,脸皮却练厚了几层。

    徐文彬依旧是人群中最不引人注意的,书念得说不上好,也不是不好,人长得既不高也不矮,五官没有突出漂亮的地方,却也没有难看的地方,人的话也不是很多,所以,他依旧容易被人忽略,只在偶尔猛然想起时,才回头找寻他的身影,而他,永远也不会给人什么惊喜的感觉,因为他始终就站在大家身边,不曾多走一步,却也没有少走一步。

    文芝和文兰的成长却更加明显一些,文芝渐渐沉静起来,和我们在一处时,安静的时候多了,特别是下午,我和男孩子们学习功夫的时候,她已经能够安静的坐在一旁了,手里拿着小小的花撑子,一针一线,慢条斯理的绣着牡丹、芍药之类的美丽的花朵。一开始,我总是会有些好奇,就这么一下午、一下午的坐着,不说不动,对于原本那样活泼的文芝,是如何做到的,不过却在某一个午后,被我偶然发现了她的秘密。

    那天我正在练一套剑法,跃起翻身斜刺,动作一气呵成,却在这样一个转身的瞬间,发现文芝早停了手里的针线,那样痴痴的坐在凉亭里。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我的心不免一沉。

    王睿思和邝逸如正在拆招,这五年里,变化最大的自然是他们,王睿思原本年纪便最大,个子也最高,如今邝逸如也追了上来,两个人大约要比王简芷、徐文彬高上几指,比我和文芝、文兰,大约就要高上一头了。

    如今,下午练功的重头戏,便是看他们比试,他们棋逢对手,通常是分不出高下的,所以这样一场比试,也没什么险象环生之处,之所以说这是重头戏,其实主要的原因便在于,这场比试,比较吸引后宫众人的眼球。

    邝逸如俊雅沉稳,又是名臣之后,骨子里几乎是与生俱来高贵和儒雅的气息,让看到他的人,总有些不自觉的要去仰视他;而王睿思却恰恰相反,他的眼神中,总是带着七分的邪气,看人的时候,更是一副绝对不经心的样子,不常笑,笑也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欠扁样子,虽然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俊俏,但是,在我眼里,依旧是惹人厌烦的家伙。

    试想,这样两个少年,在垂柳风荷间,运剑如风,挥洒自如,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

    那天我留神看了看,却终究也没有发现文芝看的是谁,其实她看的是谁也好,原本无所谓,因为她再怎么看,那也是不属于她的两个男子,是的,他们不会是她的。只是,我们相伴了这几年,我不想她泥足深陷,到不可自拔的地步,皇宫很大,可以包容的事情很多,却惟独不能包容背叛。

    所以,既然选择生活在这样的皇宫里,便该遵守这里的游戏规则。

    王睿思不行,是因为他是王振的侄子,其实他是任何人都好,都可以很平静的生活下去,未必如今日的鲜衣怒马,但是平凡也是一种幸福不是吗?他可以娶他喜欢的女人,生好多孩子,到了白发苍苍时,每天坐在庭院里晒晒太阳。可是,他偏偏不是任何人,只是王振的侄子,王振疼爱的侄子。

    如今,王振把持朝政,独断独行,我虽然还没有他私通瓦剌的罪证,不过,他私下里主持的以铁器在边境与瓦剌交换马匹的贸易,还是多少暴露了他的野心,我知道,这件事情父皇也是知道的,却只是不明白,父皇为什么能够装作完全不知情。

    瓦剌这几年厉兵秣马,虽然还没有进军雁门关,不过雁门关外几百里的土地,却在短短几年内,被他们无声的侵占。

    徐文彬的父亲兵部尚书,一次自家中回到宫里,就曾和邝逸如说起,兵部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收到来自雁门关的军报,我听到后专门去翻看了父皇御案前的奏折,一连一个月,兵部的折子竟然连一份都没有。

    如今朝廷上下的奏折,都要经过王振的手,兵部的奏折去向,自然是不问可知了。

    文芝姐妹的父亲,是朝廷里,时下仍可信任的为数不多的忠臣,这是父皇一次亲口对我说起的,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无奈和愤怒,做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帝,那滋味恐怕尚且不如一介布衣,不过王振的势力早已做大,如今大明更是在内忧外患之际,我们除了忍耐和等待之外,还能做些什么?

    所以王睿思再出色,再优秀,文芝依然不能和他在一起。

    至于邝逸如,在四个伴读中,他无疑是父皇最满意的一个,出身和学识,人品和长相,都毫无瑕疵,虽然父皇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什么,不过母亲却在有意无意中透露,他将是未来驸马的不二人选。

    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我没有反驳,如果我必需嫁人的话,嫁一个自己熟悉跟了解的人,总好过盲婚哑嫁,而我熟悉跟了解的人,都在这紫禁城里,除了一众侍卫之外,便只有这四个伴读。而我很喜欢邝逸如,却也只是喜欢,没有什么波澜壮阔,轰轰烈烈,因为我们认识的时间实在是很久了,久到我已经忘记了最初看到他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不过我也没有赞同,我是喜欢邝逸如,觉得他让我感觉很舒服随意,但那不是爱,何况,幸福并不是我可以自己给予自己的,也不是父皇和母亲可以随意给我的,幸福是要靠两个人努力经营才能获得的,所以,幸福的前提是,不能一相情愿。

    我不知道邝逸如是如何想的,不过此时,他却不能和文芝在一起,大明公主的颜面,大明皇室的体统,都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存在。

    我知道自己该提醒她,但是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这些理由,在爱情的面前,

    实在是很单薄和可笑,爱本身是自由的,皇权可以限制一切,包括生命,却惟独不能限制人的心,一颗想要追寻爱情的心。

    [正文:第七章]

    正统十一年,注定了不会平静,这一天,我照旧带着我的侍读们练剑,文兰则缠着她姐姐说要学绣什么东西。

    “文兰这丫头最近转性了。”闲暇的片刻,简芷忽然冒出了一句。

    “还不是疯丫头一个。”王睿思还了邝逸如一招,瞄了眼凉亭上的两姐妹,不凉不热的说。

    “别这么说,她能静下来一会,也是一件好事。”邝逸如身行向后一让,收住了剑势,转而看向我说:“公主说呢?”

    “我是无所谓,反正她也不会缠着我疯”不知怎的,看着文芝、文兰姐妹最近的举动,总让我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产生,女孩子总是会比较早熟,何况是从小养在宫廷里的女孩子。我想,我是懂得她们变化的原因的,只是,这世上,最伤人的,莫过于一个情字。我不知道一个十三岁的女孩究竟对爱情懂得多少,我只知道,从她们被选入宫中陪伴我的一刻起,她们,就失去了自己选择爱情的权利。

    其实也不止文芝、文兰,还有邝逸如他们几个,甚至包括我,我们都没有选择自己爱情的权利,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在得到权力和财富的同时,也要交付出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爱情。

    就在我思索的片刻,一个小宫女匆匆跑到了凉亭上,我认得她是当年文芝、文兰两姐妹带入宫的,好象叫什么香儿,不过她今天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我们都站在这里,竟然也不行礼,若是被人瞧见了,又是一场饥荒。

    只是,还没容我说什么,文兰的尖叫声已经突兀的传来,接着,文芝如同被抽去了筋骨一般,软倒在地上。

    “出了什么事?”我皱了皱眉头,看向那个叫香儿的宫女。

    “公主饶命,奴婢知错了。”见我看着她,香儿忽然大哭了起来,只是不停的用头撞向地面,却支吾的说不出所以然来。

    我抬起左手揉了揉头,眼前这个大哭的宫女把我弄得头大,我长得很凶狠吗?此刻我的表情很狰狞吗?都没有吧,那她哭个什么劲?“先起来说话。”我说,再让她用头撞地,估计不死也得晕过去,就更问不清楚究竟怎么了。

    这边,文彬和简芷已经过去,一个扶起了文芝,一个则安慰痛哭的文兰。

    一时间,我寝宫不大的花园里变得愁云惨雾,两个大哭的女人,不,确切说,两个除了哭,什么也不说的女孩,加上四个手足无措的男人,和一个一头雾水的我,构成了一幅奇怪的图画。

    “究竟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等了一会,哭声依旧没有减弱,反而是文芝转醒过来,挣脱了简芷的扶持,一把抱住文兰,加入了痛哭的队伍中,这使得我不得不提高嗓音。

    效果终于是有了,文芝猛的停住了哭泣,跑过来跪在我面前,说:“公主,请您救救我父亲,他年纪大了,东厂的大牢是什么地方,他怎么受得住!”

    “你说什么锦衣卫的大牢?”文芝的话让我猛吸了口凉气,右都御史陈镒是父皇很赞赏的清官,怎么会被无缘无故的下狱?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刚刚香儿听一个小太监说起,今天不知为了什么原因,我父亲忽然被下了锦衣卫的大牢,她年纪小,没了主张,才赶紧跑来告诉我们的。”文芝抹了抹眼泪说:“公主,您去跟皇上说说,求皇上放了我父亲吧,求您了!”

    “你先起来说话吧,”我伸手挽起文芝“具体的事情还不知道,也许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说不定是香儿听错了,总之,先带你妹妹回去休息一下,我叫人去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陈大人为官如何,朝野上下自有公论,你不要太担心了。”

    “是!”文芝勉强点了点头,带着文兰和香儿退了下去。

    嘴上说让她们不必担心,不过我的心里,却如同被巨石堵住了一般,难受得喘不过气来,这阵子,朝廷里官员无故被下狱的,已经先后有十几个人了,今天这事,基本不用去查证就可以断定,肯定是真的,王振在朝廷里排除异己,已经到了根本不屑于掩饰的地步,去求父皇,只怕也是枉然。

    天一点点的黑了下来,我独自坐在凉亭里,想着父皇说过的,右都御史陈镒,是时下朝廷里可以信任的为数不多的大臣这句话,忽然觉得一种无力感弥漫在四周,我不敢去见父皇,我几乎可以想象他的表情,身为皇帝,却连一个忠心的臣子也无力保全,该是一种什么心情?那天,我一直在亭子里坐到了深夜,如果不是一场大雨不期而至,我想,我也可能就这样坐到天明。

    在这段时间里,我想了很多,从汉代开始,似乎宦官专权最终的结局只有一个,就是一个王朝覆亡,既而是一个崭新王朝的崛起,这其中,竟然没有过例外的出现,这难道,就是一个王朝可怕的梦魇?

    我知道大明朝不会因王振而覆亡,因为我知道,这只是明朝由盛而衰的转折点,不过悲哀的是,我却无法从浩瀚的历史长河中,找寻出一个真正行之有效的方法去阻止一场宿命的到来。

    也许,我能够使用的方法,只是一个可能有效却也可能后患无穷的方法,就是趁着王振没有完全掌握朝廷之前的这一点点时间,去扶植一个可以与王振的力量相抗衡,至少是可以制约王振势力的力量。

    不过要扶植这样的力量,又谈何容易?

    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痛恨自己女子的身份,生是女儿身,尽管贵为一国的公主,在世人眼中,却终究还是一个弱质女流,朝堂上,一个太监可以横行无忌,执掌生杀大权,但是,一个女子,不要说是说话的权力,便是立足于朝堂,也是不被许可的,这就是现实。

    父皇的性子又是如此的温和近乎懦弱,危难关头,究竟谁可以为我们挺身而出呢?

    我的目光透过重重的雨帘,落在了犹在雨中伫立的两个身影上。

    记忆中,那夜的雨下得真的很大,邝逸如和王睿思就站在距离我不过几步远的凉亭外,虽然早有宫女送上了雨伞,不过在这样的雨中,伞的存在其实只能自欺欺人,看着由于湿透而紧紧贴在他们身上的长衫,让人不觉又想到了风雨飘摇的朝廷,皇权就是我们这些生活在宫廷中的人,聊以自欺欺人的雨伞吧,一阵大一些的风,就足以将伞掀起,一场这样的大雨,就足以让伞下的人无以躲藏。

    既然无处躲藏,那又何必要躲呢?既然风雨终究要到,又何妨直面呢?

    我“嚯”的起身,不理会所有人的惊讶和阻拦,在下一刻,溶入到了如倾盆而泻的大雨中,风急雨大,似乎只片刻,身上便湿透了,迎面扑来的雨水,混着风一起钻进人的眼中,鼻中,有一瞬,竟有一种溺水般的感觉,无法呼吸,也无法前进。

    迈步,每迈出一步,都举步为艰,不过,我却始终没有停下,也许我终究不能改变什么,不过,我愿意尽我的所能。

    那夜之后,我病倒了几日,好像这些年以来,从没如此清净安稳的躺在床上,睡觉睡到自然醒了。

    一直忙碌的向前走着,经过了这些年,现在想想,却是既来不及回顾走过的路,也渐渐忘记了要看前面的路,现在,的确是时候停下来,想一想,什么才是自己最初想要的。

    一连几天,逸如、文彬和简芷几个每天都会来,见我始终懒懒的,也不多说什么,安静的在屋子里站一会,便退到了门外,不过我知道,他们没有走开过,始终就呆在门口,只要我发出任何一点声音,他们就会立刻进来,这让我觉得非常安慰,人就是这么奇怪,一方面在追求着心灵的平静和环境的安静,另一方面,却又害怕孤单,害怕远离人群。

    再往后几日,文芝、文兰姐妹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这些日子,父亲被囚禁的消息一直折磨着她们,再见时,两姐妹几乎都成熟了起来,好像短短的几日,于她们,却是几年一般。苦难,果然会让人成长跟成熟,不过这种成长跟成熟,却是关心他们的人,不乐于见到的。

    这次王振捕人的理由依旧是莫须有的,与右都御史陈镒一同被下狱的,还有户部尚书王佐、刑部尚书金濂,都是朝廷的中流砥柱,看来王振今次的做法,远远不是排除异己那么简单了。也许他在试探,试探经此一役,父皇对他的态度会有什么转变,试探朝廷中,究竟还有多少人不肯归附于他,甚至

    我想,结果王振应该是满意的,直到我病愈之后的日子里,父皇依旧称呼王振为“先生”对他言听计从,半句也不提三位大臣的事情。

    文芝、文兰姐妹自然也没有再恳求我,她们也算是自小在这宫廷里长大,自然明白,如今,没什么人可以和王振抗衡了。

    这才察觉,我病的这些日子,王睿思竟然从来没有露过面。

    [正文:第八章]

    见到王睿思,已经是我病好后再次去上书房的日子了,半个月不见,这家伙依旧让人觉得面目可憎,不过我没有再想什么法子作弄他。

    五年了,五年中,我把对王振的憎恨一股脑发泄在他的身上,折腾他的花样层出不穷,可是结果又怎样呢?王振依旧横行无忌,就是王睿思本人,也没有我想象中的知难而退或是痛苦不堪,反而好像适应了,活得依旧逍遥快乐。

    其实我早该停手的,没用的把戏就该放弃,不过不知为了什么,我依旧喜欢给王睿思不停的制造麻烦,而且有些乐此不疲的感觉。

    这次卧床,给了我大量的思考的时间,回过头重新看这几年的生活,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偏离了最初选择的道路,那么,现在也是时候,将这个错误修正过来了。

    在以后的几个月里,我渐渐沉静下来,每天照旧上午上书房,下午带着众人习练武功,照旧和所有人说笑,只是黄昏过后,开始习惯于一个人呆在我宽阔的寝宫里,除了偶尔叫逸如来下盘棋之外,大多的时候,我不许人进来打搅我,只放任自己思考。

    对于王睿思,我则采取了和过去截然不同的方式,不去找他的麻烦,尽量和对其他人一样对待他,不过他显然并不领情,隔三差五的便要找机会在一旁冷冷的挑衅,若是以往,也许我早气得跳起来,然后找机会狠狠的整他一顿,但是现在,我只决定忽略他,就当身边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几个月后,我在大明宫廷里,迎来了正统十二年,这一年,见浚五岁,也正式入学了。

    很难形容见浚在我心目中的位置,这就是所谓的血缘吧,他一点点的长大,由一个粉都都的婴孩变成了眼前这个小小的男孩,不知是不是一直没有其他兄弟姐妹的缘故,见浚特喜欢粘我,几乎从他会走开始,只要有机会,他就会跟在我的身后,姐姐、姐姐的叫着,无论我做什么,他总要跟在一旁,也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哭闹,只是安静的牵着我的一片衣角。说他今年正式入学,其实早在两年前,他已经每天坚持早起,然后牵着我的衣角坐在书房里,不过我当时读的书,对于一个字也不认识几个的孩子来说,实在枯燥乏味得紧,于是每每在我想起他,低头去瞧时,他已经依偎在我身边,重新找周公玩去了。

    为此,父皇和母亲还很感慨,这紫禁城千顷地里惟一的独苗,竟然不喜欢和父母撒娇,只喜欢缠着姐姐,不过却也没有阻止见浚幼稚的举动,我曾经听父皇一次对母亲说:“过去朕常遗憾永宁不是个男孩子,如今见浚喜欢跟着姐姐,若能和永宁一样,将来朕在列祖列宗面前,也有了交代了。”

    父皇的话在以后的很多年里,一直徘徊在我的脑海中,也许就从那时起,我已经隐隐的把见浚当作是我的责任了,不仅要保护他,还要教育他,帮助他,让他成为一个好皇帝。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这样的能力,不过我决定按照我的想法去做。

    见浚入学那天,宫里举办了很隆重的仪式,虽然他还不是太子,不过作为父皇惟一的皇子,仪式的规格还是比照了皇太子例,我也破天荒的停了一天课,跟在父皇、皇后和母亲身边,一起参加了这个仪式,进讲的老师也是当年我的启蒙老师,当世的博学大儒,有这样的老师教导,见浚只要肯用心,一定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再以后的黄昏,见浚便开始在我寝宫的偏殿里读书,他朗朗的读书声,每每让人觉得,生活总是如此平静、幸福跟充满希望的。

    而我,则照旧每天黄昏或是思考,或是叫逸如来下棋。

    我喜欢下棋,因为下棋更加有助于我的思考,小小的棋盘上,蕴涵着很深的哲理,下棋虽然是一种游戏跟消遣,不过从中领略的进退攻守之道,却比书本上说的要生动很多。

    逸如在下棋的时候,偶尔会和我闲话几句,他的话不多,不过却总是说在恰倒好处的时候,我不知道这个尺度他究竟是如何把握的,不过我肯定,他是一个让人觉得舒服的人,和他在一起,既不会闷,也不会太吵闹,而且他无论做什么或是说什么,都不会给人以刻意的感觉,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大概就是那种仿佛就应该如此一般的感觉吧。

    也许正是这样的感觉,让我更喜欢和他在一起,下棋、说话,有时静静的听他弹琴。

    他的琴弹得非常好,总能在听者的眼前,轻松勾画出他所描绘的意境,山川、河流、莲叶田田、欢快的人群,甚至是委婉的情感,在很多个夜晚,入睡之前,脑海中,似乎还依旧回荡着那动人心弦的琴音。

    能弹奏如斯曲调的人,大都是善良的人。

    逸如是善良的,我一直知道,不过当有一天他说起王睿思时,我还是很吃了一惊。

    那天我们正在下棋,和以往一样,开始的几子,落得比较轻松,越往后,便越要花时间思索了。这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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