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味,即使是用上好的熏香熏烤,也难以覆盖的住这种挥之不散的霉味。
百越之地大多属于未开发的地方,多雨林山泽,土人多以渔猎为生。到了春夏雨季之时,丛林间便是湿气密布,稍微动弹一下就浑身黏答答的难受。
这也让赵佗感到十分难受,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他年青时受过的刀伤就会隐隐作痛,让他夜不能寐,食不得安。只有用艾草熏之才能稍减疼痛。
赵佗虽为秦将,但并非秦人,他出身于赵地的恒山郡真定县,父辈曾经数代为赵军将领,是个不折不扣的赵人。
少年时代的赵佗刚毅勇猛,武艺高强,深得始皇帝的宠爱。十九岁便获赐护驾御剑随始皇帝出巡,为羽林校尉。羽林军是一支以秦国良家子弟为主的精锐之师,赵佗能以赵人的身份而获封校尉,始皇帝对他的喜爱可见一斑。
果不出其然,二年之后,年仅二十一岁的赵佗就被任命为南征军副帅,成为了帝国最具权势的将军之一。当年始皇帝颁布这道任命时朝堂哗然,在秦国历史上从未有过如此年轻就担当如此重任的将军,即使是白起王翦,成为一方大将也是三十岁之后的事情。
面对群臣们的议论纷纷,始皇帝却视若无物。他之所以对赵佗宠幸至此,一方面知道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更深层的原因是始皇帝在赵佗身上看见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年轻时候的秦王政喜好击剑之术,一直渴望着能成为赵武灵王那样“集明主和良将为一身”的君主。之后他却不得不放弃年少时不切实际的想法,转而专心待在宫中做一位成功的君主帝王。虽然如今他拥有了整个天下,可心中仍然有着一些遗憾。
而赵佗的出现就变相满足了他对军功的渴望,他想将自己年少时的梦想通过赵佗来实现,所以才将赵佗破格提拔成了五十万南征军的副帅,宠幸如此令满朝大臣动容。
事实也证明始皇帝的眼光并不差,赵佗为将后一直恪尽职守,每逢作战便身先士卒,亲例行为士卒表率。最初的南征军统帅屠睢因为肆意屠杀当地人,激起了越人对秦国激烈的反抗,他本人也在一次伏击中中毒箭身死。
随后越人趁着屠睢的死大举反攻,一时间竟将秦军打的连连倒退,损失惨重。这时候也是赵佗站出来接掌了南征军大局,杀伐果断,迅速集结散布的秦军主力进行反击。这才险险的稳住了南越的局面,击退了越人的反击。后始皇帝遣任嚣为主帅,重新率增援大军南下和赵佗会合,经过十年的经营,这才彻底的平定了岭南。
平心而论,赵佗并不是个不懂知恩图报的人,他对始皇帝的知遇之恩感激无比,只要嬴政一声令下,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去做任何事情,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可惜他的忠心仅仅是对嬴政一人而已,而非对整个大秦。除了任嚣之外,他并不喜欢其他的秦人,对秦国的感情更加无从谈起。
他的父亲曾是李牧麾下的一名都尉,在邯郸之战中北秦军所杀,母亲也死在乱军之中。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他的身世,包括视若父亲的任嚣。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个孤儿,在战争中失去家园的孤儿而已。
在得到始皇帝器重后,赵佗曾经将心中对秦国的仇恨深深的埋了起来,士为知己者死,他决心效忠始皇帝,效忠秦国,以此来报答始皇帝对他的器重。但始皇帝的突然去世让他失去了效忠的目标,任嚣临终前的那番话更是让他茫然不知所措。
他一直在犹豫,一直在观望,在秦帝国危急存亡的关头,手握着四十万重兵的他却选择了沉默,放弃了那个曾经给他带来过荣耀辉煌,带来过家破人亡的帝国。再得到巨鹿惨败的消息后,久为秦将的他便判断出秦国的主力已经损失殆尽,亡国只是早晚的事情。于是按照任嚣的遗嘱封关、绝道,在北部筑起了三道防线,聚兵自卫。
任嚣的遗嘱中所说的“番禺负山险,阻南海”主要是指横卧在岭南北部隔绝楚地的五岭。番禺倚山临海,北控五岭,近扼三江,是为岭南攻防要势。赵佗为了防止北方战乱南延,加强对岭南的控制,严封五岭的四关——横浦关、诓浦关、阳山关、湟溪关,以此断绝了岭南联系楚地的四条新道。同时构筑了守卫番禺的三道防线:乐昌一仁化一南雄防线,英德一清远防线,石门要塞防线。
北兵要逾五岭攻南越,不破这三道防线,是到不了番禺的。同时岭南之人要想回到了北方,在无赵佗的手令之下几乎成为了不可能之事。此举也断绝了士民北归之心,只好放下对故乡的思念,专心经营岭南。
赵佗这几年一面勤修内政,利用中原的先进技术广修水利、打造铁器,一面发兵攻打周边的敌对势力。先后灭了四个小国,将疆土扩大不少。
年初之事,闽越国私自处死了二十多名偷偷潜入闽越,想要借道返回故乡的楚人。消息传来,岭南的楚人顿时沸腾,齐齐叫嚣着要为同袍报仇。这原本都是些小事,赵佗若是不予理睬的话最多几日楚人就会安静下去,可赵佗却并不愿意息事宁人。
他对东北的闽越国觑视已久,只是苦于无合理的借口开战而已,这次倒是个绝佳的机会。赵佗便派使者前往指责闽越王,让他亲自来番禺赔罪。
闽越国国王是春秋末期霸主勾践的后人,后越过被楚国所灭,越国宗室流落到了百越,不少人利用先进的技术成为了当地的土人领袖,闽越国王就是其中最成功的之一。
始皇帝的南征大军南下之时,闽越王知道秦国势大,绝非他所能抵抗的,所以明智的选择了举国投降。始皇帝龙心大悦,居然没有剥夺他对当地人的统治,反而重重的赏赐了他,虽然在闽越之地设立了闽中郡用来官吏士民,但闽越王的特权也并未被彻底剥夺,俨然成了国中之国。
后秦国的势力迅速萎缩,闽越王则趁机反秦自立,重新成为了闽越之主。他本就是春秋霸主勾践的后人,自视甚高,根本瞧不起草根出身的南越王赵佗,让他亲自前往番禺赔礼道歉,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佗则以此为借口大兴兵戈,以部将幸剧为大将,统兵七万北上攻打闽越。秦军正规军出身的南越大军又岂是这些土人武装能比的,南越军一路势如破竹,很快就攻陷了闽越的国都,闽越王逃入山林中,继续负隅顽抗。
闽越战事的大胜也让赵佗心情大好,一扫前几日因为伤痛带来的阴霾,大开宴席宴请他的臣子部下,番禺城内一时喜气洋洋。
宴会之上,一名身穿秦服的文官站起来高举酒爵,对着座上的赵佗笑着大声说道;“我越军如此威武,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已经攻下了闽越国,这实在是大王您的功劳。要知道我南越四十五万精甲之兵,战力之强足以让天下人侧目,这闽越王不知死活,竟然敢来撩拨大王的胡须,实在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赵佗哈哈一笑,满怀喜悦的对左右说道;“说得好,来人,打赏。”
那文官喜出望外,接过赏金大声的谢恩道;“多些大王赏赐。”殿中其他人见赵佗今天心情如此之好,便纷纷站起恭贺。一时间内阿谀奉承的话不绝如缕,赵佗却丝毫不觉的恶心,反而十分乐意去听,凡说得好的都毫不吝啬的给予重赏。
随着年纪渐大,又长年的纵情恣欲,赵佗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英姿挺拔的少年将军了。他已经三十六岁了,原本笔挺的身姿渐显佝偻,浑身绷紧的肌肉也被松弛的赘肉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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