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资格剖析人性,毕竟他是含着金汤匙出世的有钱公子哥儿,不懂人间疾苦;不过,规模版图日益扩张的奇石集团,难道不等于整个大千世界的缩影?
对他而言,这是个由歧视、斗争所构筑的小型社会。
世界多么不公平,自小他便领悟了这句话的个中道理。当同龄孩童被迫以未满十岁的幼年,担负起成熟男人的粗活,夜以继日地工作,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其他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孩穿着好看的衣裳,端端正正地坐在高级餐厅享用丰盛美味的食物时,心中肯定有不少嫉妒吧?
然而,接收他们嫉愤目光的他,从来不为自己的际遇感到快乐幸福,倘若可以选择,他不要当霍家人,不要在年纪尚幼时,即痛彻心扉地明了自私、不负责的人性。
“这件事真的是我连累了花嫂”他说话的偏颇、用字的嘲弄,每每教她感觉到他的愤世嫉俗。
霍少棠阴沉地望着她,方正的唇紧紧抿着“修正你的心态!”
“修正什么?”碧落很愿意相信他不是歹恶之人,自他身上散发出的孤寂,她隐约感受得到,那对眉眼深锁的郁闷,让她能够猜想他偶尔的痛苦,而且是脆弱易伤但不明白的是,为何他总是如此尖锐?
“这种要不得的个性!这样再三护着他人,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没有袒护谁,我只是实话实说,别人没有做错事,何辜替我扛罪?”她很坚持地陈述事情真相。
眼眸掠过两道利芒“既是我霍少棠的影子,我不许你有牺牲自己照亮别人的伟大情操!有天你会知道,好人通常不会有好的下场!”
碧落望着他,静静地、细细地看着,心底流窜过几道复杂滋味。
对与错、黑或白,经他一解说,足以扭转一般人正常且正确的观念。
终于,心底有些明白了,与他交谈,挑战权威只会招来反效果,不如试着软化语气,认同他的观点,在剑拔弩张的现下,或许才是明智之举。
“对不起,我以为只是一顿早餐而已而且换了一个新环境,我有点失眠”
“那些汇入你户头的钱,你拿去买烹饪书了?”霍少棠冷冷地截断她。
闻言,碧落娇颜刷白,语音也颤抖起来“我没有”
“如果只为了一张厨师证照,我没必要花那么多钱在你身上。”言辞不改犀利,不留情面余地,更未因她方才的示弱,而将骂人的字句说得委婉。
霍氏字典里,是非对错区隔得相当清楚。
“倘若你的资质仅是如此,何必浪费我这些年的时间?”
残酷的言语一字一句清楚地钻入碧落的脑海,敲击着她。想想自己初时的动机,无非意欲博得一个好印象,岂料结果竟是这般的不堪。
她真的很想说些什么辩驳,然一开口就遭他尖锐的眼神给遏阻,她聪明地住嘴,没再开口。
霍少棠视若无睹她的伤悲,换了口气,续道:“在这里,你的身份只在我之下,这些低下的工作,自有专人负责!用不着你来费心。”
碧落不再置疑他的话,即便她认为分工合作才能培养感情,即使心里不喜欢他把工作划分为高低等之别,但她却也清楚,她的意见永远不会有被采纳的一天。
“我懂了,日后我会格外注意的。”她屈服了,届服在他那副就算再冰冷依然不掩其完美的俊颜下。
以前,她着迷于他未明的魅力,如今则深陷他那绝冷魔魅之下,不可自拔。
人果然容易因为盲目而迷失心神、动摇决心,因为他,向来饶富正义感的自己,或许会为了讨好他,而做出违背良心与一贯坚持的事
晚餐过后,霍家的佣人们各自忙完分内的事后,一如往常地围坐在露天小亭闲嗑牙。
碧落因为对于一早的事深感歉意,主动加入了他们。
有了花嫂加油添醋地描述她够义气的举措、与不畏主人强权的努力袒护,大伙儿当然竭诚欢迎,
“纪小姐,喝茶,这可是我家老头从大陆好友那儿要来的上等春茶喔!别的地方可是喝不到的。”专司清洁工作的李妈,圆圆胖胖的,标准中年妇女的身材。
“谢谢。”
“纪小姐,请吃饼干,这是我今儿个在厨房窝了一下午的成品喔,我尝过味道了,是你们年轻小姐喜欢吃的口味,不会太甜啦!”花嫂将自制的手工饼干推至她的面前。
“对啦,我刚才偷吃过一小块,真的不甜,吃了保证不会像我那么肥,”
李妈自嘲的玩笑话,换来一群人的哈哈大笑。
“花嫂、李妈,还有大家,你们叫我碧落就可以了,纪小姐听起来好生疏喔!除非你们不是真心欢迎我”
闻言,李妈第一个抗议大叫:“天地良心喔,我可没那么想,你千万不要冤枉我唷!”
“我也是”大家纷纷出声以明志,一声声碧落喊得亲切又好听。
碧落笑开了。
好喜欢这种自在的感觉?肟自汉螅丫砭貌辉Φ媚敲纯沉恕?br>
她总是有所顾忌、时时收敛,纵使身在好友童容蔚家中,她也不敢过于放肆,更遑论是在这里了。
霍少棠对她有着诸多规矩、莫名其妙的限制。她始终觉得,那对炯目无时无刻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碧落,有件事还是得提醒你。”霍家的园丁,也是李妈的丈夫李伯,在笑声方歇的当下,插了句杀风景的话进来。
“霍先生很看重身份差距之间应守的分寸,所以这个家以后的活儿你还是别帮忙,你很热心大家都知道,但我们只能心领。”总而言之,他们明白她是个没有架子的好人就行了。
忽地,大伙儿因他的提醒而正了神色。
快乐时分,这个严肃的话题或许不受欢迎,但它的重要性却不容忽视。
花嫂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虽然背后议论主子的家务事不好,不过我真的很希望可以看到霍先生开朗的一面。”
“我倒认为不太可能。”李妈说“搞不好他早忘了怎么笑了!我到霍家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他其他的表情。”
“唉,这也不能怪他,试问,哪个自小被父母遗弃的小孩,能够心智健全地长大成人?”霍家的司机老蒋,客观地说出他的想法。
他有太多听来的第一手消息,在他之前的那位司机,任职期间全程参与了霍家的这个大事件。
碧落屏气凝神,静静聆听他们谈论的内容,不敢搭腔或是插嘴,就怕他们转开了话题。
终于,她有了了解霍少棠的机会。
借由他们,可以多少了解一些他的过往,甚或是造就今日的他的原因由他们的说辞得知,他那副冷酷的性子并非天生。
“霍老爷倘若地下有知,知道自己的孙子一天比一天孤僻骇人,一定死不瞑目。”
“说得也是,霍老爷虽然一生成功荣耀.但后代血脉却非常单薄,晚年时遇上独生子不告而别,只留下霍先生这一脉单传,八年前霍老爷子又罹患癌症过世,留下他孤孤单单一个人”
霍少棠或许可怕,让霍家每个下人每天提心吊胆、战战兢兢,但其实他们很同情他的遭遇。
他们旁若无人的继续谈论,像是温习功课一般,说着以前曾经讲述的内容,情绪没有太大的起伏;迥异于这些人,碧落的反应截然不同,第一次听见这些,她惊愣当场,久久不能思考。
“啊!”陡地,李妈低叫了声,瞪圆了两个眼珠子,神色惶然。
“干嘛,你哪条筋不对劲?”李伯语调轻松,调侃起太座来了“要不要我帮你转一转、弄一弄?”
“有点暧昧喔!”老蒋跟着开起夫妻俩情色玩笑“要转要弄回你们房间去,人家碧落还是云英未嫁的黄花闺女,听了多害臊!”
嘘了声“别再闹了,霍先生就在门口”李妈压低声嗓,紧张得全身肌肉都绷紧了。“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不好的预感让她哀嚎连连。
不约而同地倒抽口气,所有人很有默契地以眼角余光瞄向主屋大门。
“碧落,你快点儿进去!”李伯催促着还在发愣的女人。
“是啊是啊,霍先生肯定是因为你和我们在一起而生气了。”花嫂也说。
“怎么会?难道在霍家不可以聊天吗?”碧落难以适应他古怪的情绪。
老蒋补充:“聊天当然可以,我们每晚聚在一起八卦也不见他反对,现下他站在那儿,向这里投来关注的目光可是破天荒。”
“缘由就是你的加入让状况变得不同。”
碧落看得出来每个人的戒慎惶恐,就算大男人如老蒋与李伯,也无法在他的视线下坦然。她不想让他们难做人,也不愿加害对待自己热情的大家,于是起身告退。
“既然如此,我先进去好了。”
“碧落,小心应答喔,霍先生如果生气了,静静听他骂就好了,忍一忍就过去了,知道吗?”她临走前,李妈不忘慈蔼的关心。
“李妈,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