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过了,贵兴叫抬过誓品来,只见两个打杂,抬了一笼鸡,拿了一把利刀,放在当中桌上。爵兴放下誓词,走过来,左手捉了一只小雄鸡,右手拿了刀,说道:“我先誓了!众位轮着来,不可退缩!”说罢,把刀子高高举起道:“有不依今夜之誓的,死得同这鸡子一般!”说声未了,挞一声,已把鸡头斩下,顺手把鸡往天井里一掼,只听得扑哧哧的,那没头鸡的翅膀,还在那里乱扑呢。
爵兴方才把鸡掼了出去,林大有便忽的一跳,跳在当中,大声说道:“今夜有哪个敢不照样设誓的,”说着,就在身边嗖的一声,拔出一把二尺长的尖刀来道:“我就把他一刀!”说着,猛的一下,把刀插在桌子上,震得蹬的一声。他自己便先提了一只鸡,拍的一下,斩了鸡头,说了誓词。众人先看见爵兴的斩鸡说誓,本就有点胆怯,要想退缩。后来见了林大有这等恶狠狠的举动,只得一个个的上前斩过了,爵兴又拿起那张誓词道:“这张誓词,照例是要存起来的,但是这个是一件机密大事,存着这张纸,恐怕失落出去,反为不美,不如当天烧了,把各人姓名,都存在天上。我们更要戮力同心,须知有天地神明鉴察!”说罢,就在烛火上烧了。却也作怪,恰好起了一阵风,把那纸灰飞到半天里去,爵兴故意抬着头,咄咄称奇。众人看得毛骨悚然。
当下收了祭品,众人从此夜起,就在贵兴家住下。一连过了三天,爵兴只不提起这事。贵兴便问道:“表叔意下,要想几时动手?”爵兴道:“我已算在这里了,天来兄弟,难得同时在家,倘使冒冒失失的去了,不能一鼓而擒,岂不是可惜!今日已是七月初八了,到了十二那天,贤侄可延请僧道,打起醮来,僧道不许进门,可在门外搭起醮棚,连打七昼夜的醮,包你可以成功!”贵兴道:“这又奇了!难道预先超荐他们,恐怕冤魂索命么?”爵兴道:“不是这等说,我另有妙用,贤侄只管预备起来。”贵兴只得叫人去预备了,又问到底几时动手。爵兴道;“只等散醮那夜动手。”贵兴屈指一计道:“十二日开坛,应到十八夜散醮,何以拣了这一夜呢?”爵兴拍手道:“贤侄!你真是和梁家结下莫大冤仇,连这件事也忘了,天来的母亲,不是十九的生日么?平日怎能得他兄弟齐全在家?到了那天,他自然预先回来,同他母亲做寿。莫说他兄弟两个,你就连他儿子养福,也结果了,亦是易事!”贵兴大喜道。“表叔真有鬼神不测之机,此事只凭表叔调拨,我再也不过问了!事成之后,再当重谢。”当下就叫喜来先雇了篷匠,在门外搭起醮棚,延了僧道,修斋建醮,只推说趁着这中元佳节,追荐妻妹。起头两天,只引得村中各男女都来观看,三四天之后,看的人也渐渐少了。
且说谭村村中,有一个贫苦人,姓张名凤,为人生性憨直,好管人闲事,喜抱不平,因此人人都憎他多事。出来佣工,每每为同事所不容,所以佣工总不能长久,久而久之,人人都当他没有良心,索性不理他,闹得他走头无路,就流落到卑田院中去了。日间在街头叫化,夜来在古庙栖身,倒也逍遥自在,不致再去受那龌龊人的龌龊气。近来有病在身,并叫化也懒得出去,吃一天,不吃也是一天的过去。这几天看见凌贵兴门前,修斋建醮,便去门前乞些斋饭,谁知舍出来的,虽是残茶剩饭,内中却有许多肥鱼大肉。心中暗想,原来他们修斋不吃素的。乐得拿来充饥,一连乞了六天。
这一天方才乞来吃饱,正要走开,忽然疟疾大发,战抖不已。看见旁边一条夹弄,喜得寂静无人,就捱了进去躺下。忽听得旁边窗户里面,有人说话,一个道:“阿七哥!你今天为甚么吃烟格外吃得多呢?”一个道:“你不知道,我过足了瘾,今夜要去干事呢!”一个道:“你真是不经事!你可知粱天来同个痨病儿一般,他那兄弟君来,也是骨瘦如柴的,莫说杀他两个,就是再多两个,也不禁杀呢!况且我们二十多人,怕杀不了么?
你这样费心!”一个道:“不是这等说,大爷说过,杀一个,谢一千银子,我想夺头标全捞呢!可惜大爷又说‘逢男便杀,遇女休伤’,不然,我还想多发点财呢!”一个道“你好狠心呀!”
一个又道:“不知今夜几时动手?”一个道:“区师爷说二更就去呢。”张凤听了,吓得一身冷汗,连忙带病走了出来,暗想:“这一带的窗口,明明是凌宅的房子,不道贵兴这厮,明里修斋念佛,暗里却去杀人,真是出人意外!”又想道:“我何不赶去通个信给天来,叫他早点躲避了呢?是呀!这正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想罢,拽起叫化棒,提了叫化篮,直奔天来家报信。
不知天来得信后,怎么设法预备?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