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音,似乎随时可以哭出来。
“你告诉过他们你的感受吗?”
“我不能告诉他们。他们只想让我聪明果敢,稳妥持重,堪为大用,如果他们知道,如果他们知道……”周融的声音越来越低。
张惟昭没有说话,保持静默。
“她用手摸我捏我的时候,我很害怕。”周融紧紧团成一团,双手抱着膝盖。
张惟昭知道,这个“ta”不是周融以前提到过的任何一个人。这是周融第一次提到ta。那个潜伏在周融身后的暗影终于浮现上来了。
“那时你还是个小孩子,会害怕很正常。”
“可是,有的时候,我又喜欢坐到她腿上,她抱着我,摇晃我的感觉。”
“人都需要和人亲近,所有的孩子,都需要被接触、抚摸,拥抱。”
“父亲总不在家,母亲总是很忙。我很想让母亲抱一抱我。但是她告诉我要懂事,让我去找奶娘,不要耽误她管理家事。”
奶娘,果然是奶娘。张惟昭一股怒火直冲上来,无论在前世还是这个世界,大多数侵犯孩子的都是关系非常亲密的人。但是无论看到过多少个这样的例子,张惟昭都没办法学会对此平心静气。
她深吸了几口气,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是周融对张惟昭的一举一动都非常敏感,马上察觉到张惟昭情绪的起伏,在她还没开口之前就询问道:“你在生气对不对?”
“对!但是我不是在生你的气。”
“你在生奶娘的气吗?”
“对!我在生她的气,非常非常生气。侵犯孩童的人就该下地狱!”张惟昭这次回答得非常直白。
“你在替我感到难过吗?”
张惟昭长出一口气:“是的。”
“那你可以抱抱我吗?”
周融的声音像一个无辜又无助的孩童,张惟昭承认自己此刻动摇了,她很想去回应周融的要求,像抱持一个婴儿那样去拥抱他。但是她说:
“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说完这句话,接下来是一段时间的静默。
在这静默里,周融和张惟昭都似长长松了一口气。
周融在诱惑张惟昭。他的心态很矛盾,他害怕被抛弃,努力要和治张惟昭产生更密切而持久的链接,但如果他的诱惑成功了,又会觉得很失落。因为接受了他的条件的张惟昭就不再是一个强大的可以给予他帮助的人,而是一个需要依附他获得富贵生活的小女人。
但是无论他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张惟昭都不为所动。这既让他觉得失落、无奈,又有一种奇怪的自豪感生了出来,就好像有个声音在心底说:看,你并没有相信错人。
张惟昭拒绝了他,但是又没有抛弃他。她还在这里陪着他,安静而稳定。
周融不说话,他的心里感觉很安稳,蜷缩的肢体慢慢伸展开了一些。
转眼春末夏初,端午节将至。五月初四,周灿合家出动,到北周府叔父周良家欢聚饮宴。
每年五月四日端午节之前一天,丰庆长公主和驸马周景会到北周府给周良夫妇送雄黄酒和石榴花,周氏族人也会在这一天到北周府拜望二老。
公主夫妇五月初五当天要到宫中参加皇家庆典,先要到天坛射柳,然后到西苑赛龙舟,次后领端午宴喝酒、赏花和吃粽子,一天的日程都排得满满得不得空,所以就把家宴提前一天。众人毫无异议,大家自然都盼着公主和驸马越得今上看重越好。
到了初四这天,周家无论是近亲还是旁支,都把儿子闺女着意装扮,提醒他们打点精神小心应对,如果能入了公主和驸马的青眼,自然对他们的前程大有裨益。
周氏族人皆早早就到了北周府,等待公主驾临。巳时三刻,公主车架临门。众人按国礼,先男后女分为两列依次向公主见礼。次后再按照宗族辈分相见。
任氏婆媳一向在公主面前很有几分颜面,等到寒暄过后,公主到花厅乘凉,任氏和董臻臻和一众女眷近前陪公主叙话。
公主今天穿了真红色如意云纹秀彩鸾夹衣,宝蓝色褶裙,颈下衣领上扣了一颗金镶红宝石的三羊开泰的纽扣。
领子上系纽扣是皇家女子的特权,只有后妃和公主才能戴这种配饰。
尽管身份贵重,丰庆长公主却一向温柔慈和,从不以势压人。平时对公婆也十分孝顺,每年过年以及周良夫妇生日的时候,都要向公婆奉上亲手做的衣服鞋袜。因此深得驸马周景和周氏族人的敬重。
任氏和董臻臻奉承着公主谈笑。董臻臻十分凑趣,声音清脆,说话利落,深得公主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