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晕倒在了礼台上。
摇铃铛的菲尔茨双腿打着筛子,眼神又开始出现涣散之势,恐怕也再撑不住几个呼吸。
辉塔中。
范宁看着眼前这些由光与暗的环状影子组成的堆叠风景。
“门扉路径之中全是抽象意义上的守卫,一旦密钥存在缺陷,对灵知的回应出现错误,甚至只是思维稍有迟钝、灵感稍有不怠,那就不是自己收容灵知,而是反倒将自己献为灵知的一部分……”
“即使回应正确,不够合理的解答步骤也会导致观察角度的偏移,为自身埋下隐患……”
他谨慎地修正着所驭战车的状态和轨迹,同时,指挥棒示意出钟琴在尾奏敲出丧钟般的声音。
“叮…叮…叮…”
这并非他的主要目的,但短暂的灵性共振,让庞大的“欢宴兽”发出了高亢的金石破空之声。
“叮!…叮!
…叮!
!…”
足足五只新的“擂击者”,从教堂各处摇晃的线条中拉扯而出!
对抗“原生先知”的战局似乎又有短暂扭转了,可惜好景不长。
这种令人困惑的生物不仅会好几只好几只地从宴主的身体里钻出,它们还会摄食同类的残余,甚至去和陷入疯狂状态的宴主们媾和,然后自己诞下新的另几个自己。
又三分钟过去,“擂击者”再次千疮百孔,一地的破碎皮肤仍在自己舞动。
而整个赤红教堂墙体已经出现了数米甚至数十米的开裂与空洞。
地面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血色的粘稠液体如泥浆般四处溢流,将躺倒在地的宴主们身影完全淹没,已有好几张延席桌椅直接从空洞坠入了下方暗红雾气的万丈深渊!
灵性已经枯竭的菲尔茨大主教,眼睛中翻出鱼肚白,整个人轰然倒地,腿脚不停无意识地抽搐。
现在暂未受到“谢肉祭”明显影响的,除了收容祭坛中的特巡厅一行,就是台上灵性处于演绎状态的音乐家了。
范宁的目光只投向于该投向之处,他小心翼翼地控拍。
266小节尾声,木管组吹出从强至弱,渐行渐远的三连音群。
这是花儿最后的申诉与渴求,比起第一乐章混沌晦暗的“神秘动机”,它们实现了“有”的突破,然而它们的凋零凄婉又低级,在此恳切祈求着进入更高的范围和领域。
“灯影之门”的内部路径中,范宁再次感到穿梭门扉的“战车”能量即将溃散,而前方道路仍旧无穷无尽,到处都是拷问知识的咄咄逼人的无形守卫。
“再一次,战胜低级,向上升起!”
范宁双目如炬,左手轻点弦乐组方向,右手则遥遥向单黄管声部探出。
第三乐章,“森林的动物告诉我”。
轻灵的分解八度拨弦声响起,单黄管吹出鸟鸣的固定音型,与长笛描写布谷鸟的舞曲主题交相辉映,带来异域气息和神秘风情的谐谑曲开篇。
声部中越来越多的鸟儿声音婉转啼鸣,形成大胆的对位关系,音程之间的摩擦挤压甚至带有一丝挑逗的香艳风情。
这里仍有“池”的秘密,但鸟儿的灵性比起花朵,无疑是一次更为明确的高级对低级的战胜。
范宁所驭战车的光与影更加凝实了几分,朝着路径前方继续穿梭而去。
“轰隆!
”
如孤岛般漂浮在深渊上方的赤红教堂,再度向上拔高了一大截,将侵染上来的雾气与血液甩开,让成百上千只“原生先知”坠入了地毯之下的虚无!
“你背叛了宴主!”
“你背叛了‘红池’!”
“舍勒,你该死啊!
!”
在舞台侧方汩汩冒血,眉目低垂的芮妮拉,突然整个人勐地站起,发出慌张又歇斯底里的嘶吼咆孝声!
第三乐章的再次拔升,似乎惊起了这个女人的什么内在改变,红肉色的皮肤开始在其体表断断续续生长,就像蜈蚣状歪歪扭扭的布丁,她暴突的眼珠深深地陷进了肉坑里,背后的骨架开始隆起,逐渐变为每个部位、每个方向的肿胀开裂。
“嗤拉!
!”
就和曾经的“经纪人”一样,血浆和肉块四散纷飞,芮妮拉破损如褴褛般的身体条条绽开。
一位身材小上一号、肤色像新生婴儿般柔嫩又苍白的女人从其中钻出,她深红色短发旁的耳饰滴落着血污,五官与面部看不出深度的情绪,线条在认知中难以拼接为一体,就像将储物袋中的物件一股脑倾倒在桌面上。
“绯红儿小姐?”范宁曾经目睹过《痛苦的房间》发生异变后的内容,他认出其以真面目示人的形象。
对方的身影直接化作一道血光朝指挥台激射了过来。
以范宁目前的状态或实力,绝对难以做出有效的应对,但是,他不疾不徐地朝乐队给出提示。
第三乐章第37小节,竖琴和中提琴牵引出静谧的颤音。
半路,层层生长的巨大枝叶与花瓣将“绯红儿小姐”牢牢地包裹在内。
“嗡!—嗡嗡!——嗡嗡!……”
教堂墙体的边缘位置,那扇已经毗邻空无、摇摇欲坠的廊门处,响起了场外邮号的嘹亮独奏,与相隔几十米之远的台上乐队遥相呼应,形成了奇异的音响空间效果!
而那位持号之人,躯体大多数位置都是鲜艳的花叶形态,仅有面容上依稀具备吕克特大师的五官特征。
圣者伈佊!
第三乐章中间的这一大段场外邮号solo的核心材料,本就是范宁汲取了《在午夜》《我弃绝尘世》等诗歌中遗世独立的意境后谱成,圣者伈佊在这一环节出场也在两人商议的计划之中。
但指挥中的范宁还是一时间错愕数秒。
“这两人?…直接以本体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因为……”
范宁突然明晰了一种可能性。
执序者原本的身体已经升华,他们并不是活在世界表象的生物,但是,现在他们能直接在自己面前交锋,而且,并非神性具象的指代朦胧形态……
再结合自己投身辉塔后还在的“醒时图层”、墙体外化为虚无的外界、以及在眼皮底下凭空消散的部分宾客,结合来到南国后种种过往的疑云,一切都只能说明……
范宁目不斜视地指挥弦乐组作出微妙的力度变化,而他的嘴里却喃喃吐出了数个单词,以向站在乐队场外的伈佊求证:
“梦?”
“这片曾经属于‘芳卉诗人’的国度,本质上只是一场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