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这张“裂解场”移涌路标的罗伊,觉得事情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总不可能拉瓦锡主教走后留的这个“避险指南”,给自己的建议是进到这处未知而怪异的移涌秘境里面“避险”吧?
“不应该,神父先生已经交代了要我待在圣珀尔托了......”
时间早已过午夜,耳旁是重复单调的蒸汽噪音,飞艇里每位乘员都在小憩或假寐。
罗伊攒着折好的路标走了会神,忽然心有所感,再度将其打开。
翻转过来。
路标的背面有拉瓦锡主教留下的文字!
她咬着嘴唇,一词一句地阅读起来,随着她视线的移动,那些发着微弱莹白光芒的字迹,也逐渐地消失不见。
“如果这是真的......”
看着拉瓦锡主教在信中作出的推测,罗伊突然觉得背脊有些发凉。
她表面上仍旧是若无其事的神色,将纸背已变得空空荡荡的移涌路标重新折好,放进了贴身衣物里侧保管。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她一直以一种内心十分紧张且狐疑的状态,在座位上抱胸闭目养神,直到,第二天带来拂晓的时刻。
从行程时间上推测,也许飞艇就是在这前后,进入了圣珀尔托辖区的边界村镇。
她忽然感觉两束近乎实体的光芒扫过了自己的灵体。
这其中蕴含的神性能量,就如同恢宏庞大又纯净炽热的汪洋大海,个人的感受不过是海洋上的一叶扁舟,不过,她没感觉到威胁和恶意。
“来自辉塔高处的圣者的目光?”
罗伊觉得那两束光芒只是看了自己一眼,“知悉”了一下,自己就不再能够察觉到了。
至少,拉瓦锡主教的所言中,这一点已经能说明是真的。
他真的向圣者发了请托,让其照看一下在圣珀尔托旅居的自己。
“我什么时候竟然需要被这样照看了,这是有多大的风险啊......”
罗伊虽然脸上有苦笑的表情,但内心的紧张感已经消除。
她伸手按压了一下衣襟贴身放置移涌路标的部位,对于拉瓦锡主教接下来嘱咐自己的操作,心中的踏实感相对强了不少。
重返了圣珀尔托后,市政以最尊贵的宾客礼遇为罗伊安排了一栋旅居小别墅。
它拥有一个纵深布局很丰富的幽静庭院,而从正门出发百余步,就是川流不息的遍布花店与咖啡馆的繁华大街。站在这个路口,可看到华尔斯坦博物馆的石柱与拱门与其斜角相对,朝左手边步行一公里,则是“不坠之火”节日大歌剧院,而后方的神圣骄阳教会总部教堂,与其直线距离也不超过两公里。
接下来的三天,罗伊完全遵照拉瓦锡主教的指示,暂停了一部分考察工作,又把另一部分派给了手下,自己则过起了标准的“大小姐的外事访问生活”,逛博物馆、看画展、听歌剧、听音乐会、出席沙龙、会见访客、吃地方菜......
圣珀尔托是艺术与人文的光芒之地,但身边没有想作分享讨论的人,一想到这种日子可能要持续相当长一段时间,而且自己的学派可能还出了一些问题,罗伊仍旧觉得心里阴霾重重。
2月10日的这一天,她见到了自己的父亲麦克亚当总会长。
对方自然是来赶赴“秘密研讨会”的,而且,自从范宁“无意间”点出这件事情,让罗伊也获悉后,赫莫萨姑妈作了让罗伊也参加的提议,得到了麦克亚当侯爵的应允。
父女相见,如常的用餐和交谈,罗伊对于自己这一新添的行程,表示乐意参加。
拉瓦锡主教在对自己留下的书信里,将这场研讨会指示为“低风险”,并表示在圣城核心区域,有圣者和教宗在场,即便有隐秘因素介入,也不会显露出直接威胁。
于是这一天的晚上,在对外闭馆的歌剧院厅里,她参与进了这场由两家非凡组织和数十位代表音乐家组成的第一轮研讨之中。
事实证明,也许拉瓦锡主教的“低风险”判断都过于谨慎了,这只是一场纯得不能再纯的艺术讨论。
第一轮研讨,音乐家们初步交流了各自带来的无调性作品、技法和理念。
不过所涉及的现代音乐技法中,的确出现了很大篇幅的范宁曾经警告过的“神秘和弦”,以及一些以人的传统听觉来看,十分激进、奇诡或令人不安的声音,如“十二音体系”、“表现主义”、“有限移位调式”、“微分音”等......
对于罗伊而言,以往种种耳濡目染之下,她对范宁浪漫主义晚期和声的写法已经非常熟悉,“印象主义思潮”也打开了新的前方的视野,算是“认知基础较高”,今晚讨论的这些先锋派作品和理念,她的接受度还不错。
但是,她总觉得研讨会上自始至终弥漫着一股过于焦虑的气氛。
“爸爸,如果这样说的话,以后我们提欧莱恩的各大音乐学院,还教授范宁先生所编纂的那些音乐理论吗?”
散场之际,罗伊走到了麦克亚当侯爵的身旁问道。
“那些是基础,是学生们的必修课。”对方的点头让她似乎松了口气,“但我的女儿,你要明白,对于一位职业意义上的‘音乐家’来说,传统的二十四大小调旋律与和声体系,已经快被我们的前辈们玩到尽头了......”
一身西装革履的麦克亚当,遥望着歌剧厅内拾掇乐器的工作人员的逆光剪影,似感慨又似叹息,“有时难以评价,生活在这样一个浪漫主义顶峰时代的人们,是幸运还是不幸,对于享受着丰硕人文成果滋养的‘行路人’来说是一番感受,但对于那些‘开路人’来说,恐怕又是另一番感受......”
“这几天你在美术馆里看了不少大师原作,那么感觉如何?”他问向自己的女儿。
“嗯?”
麦克亚当对家族成员的学习研修一向要求严厉,罗伊见他提问,便下意识地飞速思考起来。
“我觉得,原作的历史感更厚重吧,每幅作品的内容和风格都从属于某个特定的时代......”她只是小心地答了一些方向性的东西。
“你后面这点说得不错。”麦克亚当说道。
“若把时间拨回四百年前,一位透视精准、构图平衡、线条和色彩把握得当的画家,极有可能跻身‘伟大’甚至‘大师’之列,但如今,这不过是让一位学子取得美院敲门砖的基本功而已......”
“在摄影技术和印象主义兴起的年代,一位仅仅‘画得像’的美术家能做些什么呢?他在艺术史中的位置在哪呢?不过是找他下订单的市井商人们,愿意更加多出几张钞票罢了......”
“但是,爸爸......第一是,如今我们应当把作曲家、音乐学家们和演奏家、指挥家们分开来看,第二是,这个时代的‘掌炬者’还未有定论,已成大师或极有可能能成大师的,都仍是浪漫主义风格的作曲家呢。”罗伊知道父亲是在用美术做类比,不过她还是点出了这点。
麦克亚当抬了抬手:“我明白。”
“他们要么是资历深厚的德高望重之辈,比如像席林斯、多米尼克、维亚德林这样的人物,或方才出世的拉瓦锡主教。要么是像范宁这样年轻又罕见的全才,或舍勒这样的游吟诗人中的奇才。他们仍是下一届丰收艺术节的头号角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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