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下一刻,范宁觉得自己被彻底溶解,搅拌进了一个庞大、浓厚而混乱的调色盘中。
时间的感知被拖得很长,到处弥漫着闪耀磷光的水汽,跳跃着奇怪的颜色,就像是黑暗洞穴中的一个个开口。
他跟着成千上万道彩虹一起扭动,又被挤入了其中一个开口,从望远镜的末端被缓慢提纯......
梦呓般的整个过程中,范宁的意识里只有一段稍微明确的经历片段——应该和上一次进入灯塔的过程没什么联系,而是从另外一段错乱时空嫁接过来的——他在苦思冥想什么事情,一直想到眼皮又开始沉沉地打架。
“让我先休息一会。”
范宁放下笔,拧开了手旁的玻璃瓶,一股类似夹生动物内脏的恶臭飘出。
小勺挖出无法读出颜色的沥青状物质,一口吃入肚中。
生腥油腻的肉感粘附在食道,不断扩散和搅拌血肉,不过范宁对这种感觉已经脱敏了不少,他胃底泛起一阵针干呕感,但没发出声音,也没真正呕出。
“你大概可以睡45分钟,我会叫醒你。”这是旁边琼的声音。
意识再度陷入碎片化的漂浮状态。
直到范宁从岩石地上再次睁眼时,他看见洞穴外的天空处于一种同时具备鲜艳和浑浊特征的流动色泽之中,而且悬浮着密密麻麻的弯月。
那些开裂的不平整豁口,就像一只只眼球在凝视着自己。
范宁猛然收回为数不多的残存灵觉,停止对外界的窥探,这才发现洞穴入口处仍然被黑色布帘挡着。
“卡洛恩,你醒了?只睡了28分钟,我还没有叫你呢。”
穿着彩色衣裙的少女走到范宁跟前,伸手将他拉起。
“适应了这种碎片化睡眠后,睡不长。”
范宁另一只手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感到脑海中有很多暂时受到蒙蔽的记忆没有被调动出来。
“对了,睡前我写到哪里了?”
“第一乐章的结束部。”
琼捧起石台上的乐谱,翻到音符密度变得松散的位置。
范宁接过后,虽然没准备当即接续落笔创作,但还是下意识顺着笔迹中止处的乐句接续思考。
“哗啦——”
乐思自发般地开闸泄洪,流淌成五彩缤纷的海洋。
“我去过灯塔了,两次。”范宁立即开口。
“一次是25时出发的,一次是27时。”
“第二次你也在,我们谈论过《介壳种之歌》和失传的名琴‘星轨’,见到了没有铭文的墓碑,在飞往灯塔的过程中,你的长笛还出现了吸收那些怪异‘乐器’的现象......”
他言简意赅地择重点复述起来。
同时,黑色的墨水浸透了摊开的乐谱纸张的纹理,似毛细血管般分支蔓延,以点扩面,前三个乐章的音符瞬间在谱上迸现。
琼的眼睛盯着他,又低头看谱,瞳孔里闪烁的各色彩光稍稍黯淡了一点。
“我想起来了。”
她也很快恢复了自己在失落之时的记忆认知。
“嘀嗒...嘀嗒...”
外界的“白色弥撒”歌声重现,两人各自看着手腕上的怀表指针。
它们又一次从第25时开始读数。
这一次,范宁提前见到了自己眼球的融化,色彩的融化。
水桶、枪支、干草堆、折叠桌、岩石上的壁灯......眼见的一切事物被滥彩消融掉了棱角,形成了一团混杂挤压的流体,闪动着无法用言语描述的,鲜艳但污秽的光芒。
范宁觉得体内原本就变得混乱高热的分子,此时在塌缩和紧压之下,已有部分越过了所能维持支撑关系的极限,扩散嵌入了脚下和身边的岩石之中,并带走了相应那部分的属于自己的生命特征。
相反,亦有部分属于外界的事物渗透进来,取代了自我的构成,两者的界限正在变得模糊,自己的主视角正在变得越来越模糊。
“商量一下这次怎么办吧。”琼扶住一侧的头,五指将发丝抓进了缝隙,“这一晚必须要找到正确的道路,不然滞留在此也好,错误的出发选择也好......我们最终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他们?”范宁终于转身望去。
其他的队员们在地面瘫作一团,血肉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状态融合在了一起,图克维尔主教的腹部被拉长,开有数个铜管质地的粘稠洞口,伊万的头颅从其中一个探出,皮肤变作了鼓面的纹理,安德鲁在那口共生的炖肉大锅里面搅成了鸡蛋液状的一团事物,另一边,十几只裹着黏膜的手臂和腿脚凌乱而扭曲地张开,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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