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对我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特别的尊敬。但是话又说回来
,也常有这样的时刻,我记得,正当他眉飞色舞,想得天花乱坠的时候,突然又被种种疑云所包围,于是他又犯起糊涂来了。
1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穷人(该书完成于一八四五年五月)。
“写家,诗人!真叫人纳闷这些写诗的,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行当,变成了一种官衔的呢?这种人终究只会乱写乱画的,靠不住吧!”
1指俄国着名批评家别林斯基。
我发现,这类疑虑和所有这些难于回答的问题,一般都是在暮色苍茫的时候光临他的脑海(我永远忘不了所有这些细节和那整个无比幸福的时期!)在暮色苍茫时分,我们这
位老人就常常变得不知怎么特别烦躁,特别敏感和多疑。我和娜塔莎都十分熟悉他这脾气,因此先就窃,窃他笑起来。我记得,为了使他振作起来,我给他讲了一些故事,说苏马
罗科夫怎样被擢升为将军1,皇上怎样送给杰尔查文一只鼻烟壶,外加金币无数2,女皇陛下还亲自去拜访过罗蒙诺索夫3;我还向他讲了普希金和果戈理的故事。
“我知道,小老弟,全知道,”老人家也许是生平第一次听到这些故事,但他不敢苟同。“嗯!我说万尼亚,看到你炮制的这部东西没有用诗来写,我倒反而觉得高兴。小老
弟,诗这东西净胡说八道;你别争嘛,请相信我这老头的肺腑之言;我是希望你好;纯粹是明说八道,吃饱了撑的,白浪费时间!中学生才写诗;诗把你们这帮年轻人都弄得丧魂
失晚,快进疯人院了就算普希金伟大吧,谁说他不伟大呢!毕竟是些歪诗,没法夸它;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话又说回来,普希金的诗我读得不多散文又当别论!作
家可以利用散文起到教育作用,——比如,书里说到要爱祖国,要惩恶扬善可不是吗列。老弟,不过我不会表达自己的意思,但是你会懂得我的话的;找说这话是出于一片爱心。嗯,来吧,来吧,你就读给我们听听吧!”当我终于把书拿了来,我们用完茶后,全都围坐在圆桌旁时,他带着某种姑委听之的袒护神态,最后说道:“你在书里究竟写了些什
么,读给我们听听吧;人家大轰大嗡地说了你很多好话!咱倒要瞧瞧,瞧瞧!”
我打开书,准备朗读。那天晚上,我的小说刚刚印好,我终于弄到了一本样书,于是我就急急忙忙地跑到伊赫梅涅夫家来朗读自己的作品。
我未能早一点按照手稿把我的小说读给他们听(因为手稿在出版商手里),我感到十分惋惜和懊恼!娜塔莎甚至难过得哭了,她跟我吵,责备我倒让别人比她更早地看到了这
部小说但是我们终于在桌旁
1苏马罗科夫(一七一七-一七七七),俄国作家。他曾担任四等文官,相当于武职少将。
2俄国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曾因杰尔查文(一七四王-一八一六,俄国诗人)写的费丽察颂钦赐镶有钻石的金鼻烟壶一只和金币五百枚。
3罗蒙诺索夫(一七一一——一七六五),俄国着名的科学家和诗人,叶卡捷琳娜二世曾亲自驾幸,参观过他的实验室。
坐好了。老人摆出一副异常严肃的表情,准备发表评论。他要严格而又严格地加以评论“亲自确认”老太太的样子也庄严得异乎寻常;她头上的一项新包发帽,大概也是
为了听我朗读小说才戴上的。她早就注意到,我常常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的掌上明珠娜塔莎;每当我开口跟她说话的时候就紧张,就端不过气来,就两眼发黑,娜塔莎每次看我,两
眼也不知怎的显得比从前亮。是的!终于时来运转了,这时我功成名就,前程远大,志得意满,好事就凑到一块儿,一下子都来了!同时老太太也注意到。她那老头子不知怎的也
对我赞不绝口,同时有点异样地望着我和他的女儿她见状突然害怕起来:我毕竟不是伯爵,不是公爵,也不是大权在握的亲王,或者退一万步说,也不是年轻潇洒、胸前戴满
勋章、由法科学校毕业的六等文官!安娜安德烈耶关娜不喜欢自己的希望只能实现一半。
“都夸他,”她寻思“夸他什么呢——不知道。写家,诗人这写家到底算老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