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上疏谏曰:臣闻五台山创建寺宇,工役俱兴,供亿繁重,民不聊生。
伏以太皇太后,临幸五台,尤不可者,有五:盛夏禾稼方茂,民食所仰,骑从经过,不无蹂躏,一也;亲劳圣体,经冒风日,往复数千里,山川之险,万一调养失宜,悔之何及?二也;天子举动,必书简册,以贻万世。书而不法,将焉用之?三也;财不天降,皆出于民。今日支持调度,百倍曩时,而又劳民伤财,以奉土木,四也;佛以慈悲为教,虽穷天下珍玩供养,不为喜,虽无一物为献,亦不怒。今太后欲为兆民求福,而先劳圣体,使天子旷定省之礼,五也。伏望回辕中道,端处深宫。
上以循先皇后之懿范,次以尽圣天子之孝诚,下以慰元元之望。
如此则不祈福而福自至矣,臣无任屏营之至。
疏入,成宗大怒曰:“此寺,乃先皇帝尝许修建,腐儒何知?辄敢讪谤!”立命下狱。敕右丞相完泽、平章不忽木鞫之。
二臣不敢违诏,但迁延其事。俟帝怒稍解,方为保奏。时京湖各处守臣,请兵告急。日有表至,成宗览毕曰:“广作佛事,兵戈永息,何事张皇乃尔。”敕下,令紧守要害而已。
且说太后既幸寺中布施动以万计。诸王驸马,争舍金钱,以资福果。群秃几富敌于国,藉焚献以充囊橐,土偶无知也。
太后在寺中,留恋月余,只候官吏,苦不胜言。太原各郡生民,日胺月削,卖妻鬻子,死者枕藉于道,生者则负缧绁,犹肩荷重任,鹄面鸠形,含情莫诉。銮舆所经,罔不侧目,所谓敢怒而不敢言也。至土门关,有罗雄州酋长,阿那龙少,纠合生番子数百人,拦舆劫驾。太后大惊,诸王驸马,极力保护。命扈从将士剿拿,仅获生番子百余人,杀之。阿那龙少,竟被逸去。
太后受惊得疾,诸王驸马等十分忧危。不日至幽州昌平,入居庸关。此关西连太行,东亘辽海。狼居胥诸山,皆为襟带。太后下令,不出北口,乃由关南,行仅一百二十里,遂抵大郡。
銮舆至关南相通处,路绕两崖间,其隘如线,其侧如倾,其峻扪参,其降趋井。而下有深涧,巨石磊块,艰折万状。凡四十五里,太后正行两崖间,忽大风骤起,銮舆几为所掀,太后惊得魂不附体。路既险狭,不堪车辇,太后乃下车,令人扶掖而行。惟举手膜拜,声声我佛有灵而已。一时风又猛起,随从多坠崖死者。太后已心胆俱碎,诸王驸马、妃嫔内官,无不口出怨言。太后闻之,病转增剧。
诸王等急并日而行,始达上都。帝及文武,出郭迎入太宁宫。拜贺毕,帝慰劳曰:“太后亲劳圣体,驾幸旃檀,佛日增辉。应受无疆之庆。”太后摇手泣答曰:“几乎与官家不能面会矣。”帝惊问之,诸王驸马,始言其状,帝亦惊讶,太后怒曰:“文武当时,何独无一谏者?”丞相完泽、平章不忽木,始奏御史李元礼因谏下狱之故。臣等奉诏,尚未鞫问。太后取疏观之,且感且泣曰:“官家若从此谏,土门不受惊矣。”帝大惭。即日旨下:李元礼出狱,复其官,以金帛赐之。自此太后,遂卧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