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三天三夜,流瞳还未来得及庆幸梦境的事情解决,便被铺天盖地的寒意冻醒。
怎么会感到冷呢,她在半醒半梦中迷迷糊糊地想,难道自己的功力倒退了?
醒来,还在竹韵公主的船上,满室的梦境已经消失,风卷着雪花从窗子飘进,竹韵的身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她侧卧在床,衣袂微微拂动,双手交握放在脸旁,手中握着那张华彩流溢的皮影,唇角含着一丝安详恬静的微笑。
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了气息。
流瞳默默地注目片刻,而后默默地离去。
或许你这一生有很多事情无法选择,可是最后你却能选择怎样离去,与自己心爱的人在梦境中永生,其实,我很羡慕你。
船外江水浩然,白雪飘舞,葱郁的草木被压在积雪下,那抹绿色显得愈发鲜活,如同凝结在最美的一刻。
流瞳急匆匆地赶往城中,城中如经历了一场恶战。
城堡坍塌,尸首遍地,欲魔冻结,满街狼藉。
不过,所有的梦境都消失了,以前无处不在烟笼雾罩的梦境。视野中唯有白雪茫茫,疮痍遍布。
流瞳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
她细细地感受着满地狼藉中残留的气息,那是激战中留下的残梦碎片。
她看到极地寒风呼啸着绞碎了一个又一个已经分不清是凡人还是欲魔的人,他们的身体在分崩离析的同时冰渣四溅……
她看到肜渊和半实半虚的驸马交战在一起,驸马被寒渊宝剑逼得越来越萎缩,却犹自张狂地大笑,“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神仙,你以为你能消灭得了本尊?本尊由人心而生,在人心中流转,本君与命运、死亡、梦君比肩同寿,当你们这些所谓的神仙陨落的时候,本尊还健忘地活着,无知鼠辈,你休得意!”
肜渊丝毫不与他废话,一剑便劈了过去……
流瞳心中微颤,原来他就是欲魔王……
她想起江陵梦境中那个违背常理的水谷,想起水谷中他和杨客去的那个山洞,想起出山洞时江陵的异状,或许从那时起,被囚禁的欲魔王便被解封了……
眼前残梦萦绕,她看到几个神仙装扮的人现身,对肜渊道:“关于龙君大面积使用极地寒雪之事,天帝说……”
话未说完,肜渊已猝不及防地揪住一个人的领子,寒声道:“你是欲魔!”
神仙战战兢兢,哆哆嗦嗦道:“龙、龙君、有话好好说,小神、小神不是欲魔啊……小神是值日……”
另一个神仙却突然毫无征兆地出手,肜渊一声长吟,那人被震在当地,肜渊蓦然掐住那人的脖子,压住他的元神,该神如梦初醒满脸迷茫,他看看肜渊,又看着他捏着自己脖子的手,哭丧着脸道:“龙君,小神离得最远,并没有说一句话啊,小神虽然长得丑,可小神一直低着头并没有冒犯龙君啊!”该兄看着面前男子俊毅冷酷的脸,不禁悲从中来,“人丑就要被人欺,为什么当了神仙还是这样,要杀就杀,这个神仙老子也不稀罕当了!”
说着摆出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
肜渊蹙眉审视着他,然后松开了手。
丑兄泪奔而去。
张狂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各式各样的面容在空中交替浮现,江陵的,杨客的,妍妃的,甚至还有那个丑神仙的,笑声缭绕不绝,向远处飞逝,“想抓本尊,下辈子吧,哈哈哈!”
肜渊面色微变,飞快地向远去的声音追去。
流瞳在城中转了一圈,细细辨别着肜渊气息离去的方向,也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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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处繁荣城镇,人人手持火把,身穿节日盛装,庆祝夜郎国传统盛大的丰收节。
他们打牲畜祭灵牌,尽情地欢歌跳舞,他们赛马,摔跤,斗牛,竞舟,点起篝火,准备彻夜狂欢。
形形□□的面容涌进他的视野,每一张面容都潜藏着蓬勃的*,每一具身体都可能是欲魔的藏身地。俗世的浊流滚滚袭来,欲魔轻易地淹没在了这尘世的喧嚣里。
肜渊第一次感受到一丝怒意,被束缚被挑衅的怒意。如果是以前……呵……以前,他何尝会有这么多顾忌?而现在,不但人就连没有恶迹的妖都让他多了几分考虑,否则,那个妖魔怎能轻易地在他面前隐了踪迹?
他走在俗世的人群中,来来往往的人却对他视而不见,当有人走到他面前时,会不自觉地绕道走开,如同遭遇了某种无形的隔离,同时身上会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而与肜渊完全不同的是,流瞳很喜欢这种生机勃勃的节日场面。
她原本还有一丝忧虑,可当她寻着气息走到这里,意外地遇到这样的节日庆典,新奇之余,便不由欢喜,至少梦境消失,人们的生活恢复了正常……
即使梦貘暗示环绕周身,暗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然而热情的男子还是围着他献歌,热情姑娘拉着她绕篝火跳舞,热情的老人给她喝自家酿的美酒,请她吃自家做的坨坨肉……
到最后,流瞳都忘了自己来做什么了,她目光迷离,脸颊酡红,醉醺醺地和一群男男女女聚在一起跳舞。
醉后术法松懈,她惊人的美貌显示出来,引得一群男人疯了一般往她身边凑,如开屏的孔雀一般,又是高歌,又是劲舞,还有的展示自己马上的雄姿,只为引得佳人一顾……
肜渊隔着结界看到她,她笑得那么开心,像一个真正的妙龄少女,周围的人争着讨好她,而她也并不冷落其中任何一个,对每个人都那么友好……
薄薄的一层结界,隔开了两个世界,结界外欢声如潮,结界内孤寂如冰。他忽然觉得,原来没有他,她也能这么快乐,她说她喜欢他,可没有他,她也并不受丝毫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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