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尽皆化成了相思泪。泪眼蒙胧的望着他,千言万语梗在喉间,只觉喉中腥甜,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醒来时,我正躺在客房里,茗儿和紫衣在一旁照顾。见我醒来茗儿出屋去叫保元等人进来,紫衣急急问道:“姐姐,那白衣公子是你什么人呀?你昏过去时是他把你抱上楼来,这男女有别,他,他……”小姑娘刚懂人事,红着脸没再说下去。
见她问我,不觉又怔怔落下泪来,是呀,他是我什么人?是情人么?是爱人么?我……
“蕊儿……”保元急急的呼唤卷着衣角的风声来到床边,他握着我的手,眼中尽是焦急:“我让王昭远去请郎中了,你可觉得好些?”
“我,没事。”见有人在旁,我红着脸把手抽了回来。却不想紫衣在一旁叫嚷起来:“姐姐,你,你……你怎可舍了我二哥跟了别人。”
我闻言惊慌抬头,正要分辩,却见保元眼神坦然望着我,那眼中竟没有丝毫怀疑。他是信我的,他是信我的,而今我才知道,他竟懂我……所有的怨,所有的不安与怀疑就在这一望之下尽皆化成了这绵绵情波将我整颗心推向他。
“紫衣,不要胡说。”赵匡胤痛楚而羞愤地喝止道,“费姑娘与孟公子本就是旧识,你这样说会毁了费姑娘名节。”
“可是,二哥你明明……”紫衣还欲分辩,却被赵匡胤打断,“孟公子,费姑娘就托负给你,我们就此别过。”说完拉起紫衣向门外走去。
“赵大哥!”我心中不忍,出声唤他。他身子僵了僵立在门边,却不肯回头看我。我示意茗儿扶我起来,向他道:“我送送大哥。”
“不必,姑娘珍重。”他闷闷的丢下这句,冲了出去。
柴荣自我身边走过时,我听到他艰涩低语道,“莫再轻易流泪。”说罢拉起紫衣走了出去,紫衣回首唤我道:“姐姐,珍重!悦来客栈可留书寻我!”说着不忘向我挥了挥手,转眼那抹俏丽身影也消失在了门后。
“舍不得吗?”保元微笑着揽住了我的肩。
“都是你,都是你……”我回身死命的捶着他的胸口,“都是你坏,你欺负我……”
“好好好,都是我坏,是我不好。”他笑着将我圈在胸前,低叹道:“蕊儿,我好想你。”我却还一味捶打他的背,只觉得他越抱越紧,只差把我挤入他的胸膛里去。
忽想起,茗儿还在房里,便使劲的推他叫道:“快放开我,茗儿还在呢!”
他略松了松手上的力道,用额头顶着我的额头笑道:“这会才想起来害羞,茗儿早出去了。”我四下望望,除了他还谁?不觉大羞,索性把脸埋进他怀里。
他轻笑着抬起我的头,强迫我望着他的眼睛,那眼中深情一片,只听他喃喃道:“蕊儿,你答应我,以后不许再离开我。”言语间竟多了几分霸道。
“那是因为你家奴才说有人要见我,还……”想起几天前那一幕,我吸了吸鼻子,怨道:“你又不缺女人,偏来招我干嘛?”
“呵呵呵……”不想他却放声大笑。
“你还笑。”我气急伸手去捶他,不想手却反被他捉住,只听他强忍笑意道:“我当为什么呢,原来是吃那没来由的干醋,那是我母亲想见你。”
“我……”话未出口,只觉得一抹温热侵上了我的唇,暖暖的,软软的,我的心狂跳不已。
“快说,你以后不会再离开我。”他将我环在胸前,几许深情,几分霸道,就这样生生的侵占了我的整个灵魂。
“嗯,好。”我柔顺地点了点头,复又被他拥紧。
良久,他放开我,笑道:“好了,快别哭了,再哭就更丑了。”这时我才想起自己还穿着男装,又昏倒又大哭,早不知道丑成什么样了,一时羞急跺脚嗔道:“哥哥要是嫌我丑,这就离了蕊儿便是。”
“哈哈哈,这声哥哥叫得甚好,即便再丑些我也认了。”他一脸坏笑,志得意满。
“你……坏蛋。”我横了他一眼,背过身去。
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道:“等会儿让茗儿帮你梳洗一下,换了衣裳我们就回去。”
“我偏要这样,我不要穿女装,男装方便。”我还在闹别扭。
他闻言揶揄道,“蕊儿若执意如此,那我只得揽着个绝色美男,让人误以为我孟保元有龙阳之癖了。”说罢苦着脸一付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撑不住“扑嗤”一声笑了起来,朝他做了个鬼脸道:“龙阳之癖也赖定你了。”
他伸手拧了拧我的脸,叹道:“哎,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个赖皮鬼呀。”
呵呵,呵呵呵,你怨谁,你活该……我的心里一时乐开了花。
茗儿进来时已经换了女装,又手脚利落的帮我换上紫纱罗裙,绾了垂鬟望仙髻,又饰了些珠翠,方笑嘻嘻的说道:“公子真细心,给姐姐带来的衣裙也分外别致,姐姐这么一打扮就跟天上的仙女一样了。”我闻言只笑着去撕她的嘴,笑闹了一阵方才出去。
出门只见保元面沐春风欣然立于车前,一副温柔和雅之态。见我出来上前握了我的手笑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听他引了诗经《硕人》赞我,我亦低首浅笑道:“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这便也引了诗经回嗔他。
“哈哈哈!”他朗声大笑,摇头点着我的鼻头道:“我的蕊儿总是如此聪慧狡黠,倒令人爱也不是怨也不是。”
身后侍从听他大笑,纷纷抬首偷睇我们,我忙举袖掩面欲抬步登车。却听茗儿在旁念叨:“阿弥陀佛,这下可好了,可别再折腾了。”我横了她一眼自顾往车上去。
王昭远悻悻伺与车旁,低眉垂手。保元命他打帘,他无奈地睇我一眼,起手为我打帘。为着方才与他的怨气,我幸灾乐祸偷笑低语道:“大人如今却为个小小乞丐打帘那,呵呵。”保元随在身后,将这话听了去,假意沉吟片刻道,“从今往后昭远便唤打帘郎吧。”说罢不理昭远哀号连连,自顾窃笑。
马车里我早已笑到人仰马翻,揉着肚子直喊痛。保元却道,“千金难买美人笑!”
待我停了笑声,他握了我的手柔声问道:“你方才在店中可吃了东西?”
“哼,你派王昭远来一阵胡闹,气都气饱了,哪还吃了东西。”
“喔,那正好,你看这是什么?”他笑嘻嘻的递过一个食盒。
我心想,准是他让店家准备了什么精致小点,打开却愣住了,“豆腐花?”
“尝尝,可还喜欢?”他笑眯眯的望着我。
“噫,这个味道。”我尝了一口,这味道怎么这么熟?再吃,啊,我惊喜抬头直望向保元,却见他一脸得意抿嘴望着我直笑。
“哥哥,好哥哥”我激动的主动去腻着他,没想到,他竟然带着罗城中我最喜欢的那家刘记豆腐花来接我。
“慢着,还有好东西。”他说着又神神秘秘的递过一个食盒,我欢欢喜喜打开一看,不觉莞尔,这什么呀?饼屑吗?
保元凑过头来一看,垮着张俊脸道:“该死,这饼怎么碎成这样了。”那傻乎乎的样子在我眼里竟比往日还要可爱几分。
至此心中再无半分怨尤,喝着豆腐花就着饼屑,只觉得自己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但愿长醉不愿醒,与君共享月一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