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满面惊愕,我只觉得浑身虚脱了一般,什么都不想说,头昏沉沉的只想睡去。槿颜望着我眼神复杂,站了片刻,默默转身出去。
知秋跟茗儿见我疲累上前服侍我更衣就寝,却在见我右臂大片青紫淤痕时,惊惶失措不住追问,我对着她二人凄然而笑,终究不肯说一个字。
一夜无眠……次日,保元召了槿颜去重光殿。
槿颜回来时神情有些不对,几次欲对我说些什么,可始终未开口,只是拿了瓶伤药来亲自为我涂抹,这药我记得,上次救凤仪受伤时保元亲自给我上的就是这种药,心忽然间又生疼起来……
晚间掖庭局来报,保元独宿重光殿未再召妃嫔侍寝,随后日日俱是如此,再后来他竟带着王昭远和凌轩出宫去了,只说是去视察民情。
天越来越热,经书业已抄毕。深夜无眠我披衣来到飞鸾阁的朱栏边,遥望龙跃池,水平如镜,一弯弦月挂于柳梢……
细风欹叶撼宫梧,早怯秋寒著绣繻。
玉宇无人双燕去,一弯新月上金枢。
我漫声吟道。虽时值夏暑,可这心寒之意却似亦将在天气转成了秋凉。
下意识环抱着双臂,为谁不眠立中宵?唇角笑得凄苦,他定是恼我了吧,想他九五之尊多少佳人期待着投怀送抱,而我却不顾天威,那样忤逆冲撞于他。
许他还是喜欢我的吧,所以并未降罪于我,可我要的不是宠不是喜爱,是爱呀,爱是独占的,爱是自私的,我如何又堪忍……保元,保元……泪盈于睫,你何时才会回来?
一袭薄披拢上肩头,回眸却见槿颜俏立身后,十余日的相处我渐渐有些喜欢这个清冷如秋的女子,“槿颜姐姐,你怎么也还没睡?”
“夫人,这又是何必?”
“槿颜姐姐,你以后就叫我蕊儿吧,别夫人夫人的,听着倒叫人心里不舒坦。”
“好,蕊儿。”槿颜与我并肩站着,“我听到你方才吟的诗了,既然心中不舍那又何必如此?”
“姐姐,我不过想求得个‘一心人’可却没想到这样难!”我黯然道。
“一心人?呵,这世事本自无常,人心却比这世事更加无常。”槿颜总是那样冷静从容,“你今日既叫我一声姐姐,那我有几句话要对妹妹你说。”
“但请姐姐直言。”
“自古情之一字,便就如那刀口上的甜蜜一般,你小心舔*舐可能还不至于割伤,可若因贪起执而忘乎所以,必定要被割破血肉。妹妹所求本不为过,可你所求之人却是这天下最难做到‘一心’的男子,即便他有这份心也没那个命呀,何况是这深宫之中,妹妹如此强求不过愚痴自苦罢了……”槿颜字字恳切,我知道她是对的,可是我却还是这样不甘心!
“姐姐,我的心好痛,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自我知道槿颜一心向佛无意世间情爱,而保元也因此敬她如友,便不再当她是保元的女人而视她为闺中之友。
“《妙色王求法偈》中有这样的句子‘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槿颜目光澄然,她望着我娓娓道来。
“我心里知道你说的都对,可却怎么也看不开放不下!我虽气他恼他,然而今他不在身边,我的心却更痛,我知道有些事不能怪他,可是我就是管不住我的心我的脾气,也从来没有如此沮丧过。”我哀哀说道。
“蕊儿,人是因爱而慈悲的,你若真爱皇上,就去试着理解他原谅他吧。人生很短,能遇到有缘相爱的人已经很难,千万不要做出会令自己后悔的事。”槿颜握住我的手,温柔相劝。
默然望着天上与水中的两轮弯月出神。
这月儿看似一对,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就好似我与保元之间的爱情一般。
天上的月儿不见了,水中还能有吗?即使水中不见月儿,那天上便没有月儿了吗?
也许我们的爱情就如这月儿,有盈有亏,即便月亏,总强于无月天地一片混沌……
又念及,浮云满天时,空中有月而水间不得相映,唯有无云之时水月相对,才照得见彼此一般无二。
我实不应该与他怄气……想到此处,心中又多了丝丝懊悔,他向来引我为知已,而我呢?却总由着性子便不顾不想他的感受,他,恐也失望吧!
柳乱风间,弦月无语,辗转无眠芳心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