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不巧又听了些闲言碎语,平白添了烦恼。
至晚膳时,只觉精神越发不济,饭也不想吃了,只嘱茗儿早早关了宫门独坐在窗前发呆……
时近二更,我于床榻之上辗转难眠,忽闻笛声隐隐传来。这深宫之中是谁在夜里吹笛,莫不是保元么?思及此,猝然间坐了起,心狂跳不已。
会是他么?摇摇头不由得苦笑起来,怎会是他呢,他现在应该在重光殿里吧,也不知道是哪位佳人相伴。可耳旁笛声,如诉如泣。若不是他又有谁能吹出这般相思与缠绵的调子。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我但愿是他,我唯愿是他,我的心便如脚下的步子高低起伏,近了,近了,我循声而去。
回廊上,纱缦纷乱,水天间,画舫轻浮。越过重重浅紫迷雾,他便那样,白衫立影,横笛而吹。
知道是他的那一霎那,我伧忙间住了脚步。
行也思君梦亦思君,此时却又情怯了。眼泪不争气的落下间,却张不开口来唤他。只久久的凝望他的背影,静静读他的曲调。
这一首《鹧鸪》曲哀婉清怨,细听下不是相思别恨,又是什么?
画楼音信断,
芳草江南岸。
鸾镜与花枝,
此情谁得知?
我哽咽着低吟,怔怔的落下泪来。笛声嘎然而止。
他就在那里,我日思夜想的人。我不该哭的,这么多的日日夜夜我想的念的不就是这一刻么?只要他平安,只要能再见到他。泪,一滴,两滴……身体因过度激动的情绪有些站立不住,扶着廊柱我哑声唤道:“孟郎……”他闻声回首,剑眉轻舒,嘴角泛起浅浅的笑意,月色下墨色双眸晶亮如星……孟郎,孟郎,我的心急急呼唤着我爱的人,这一刻只想扑进他的怀里,可脚却死死的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影似流光,却在下一秒,他跃出船头,揽我入怀。熟悉而温暖的气息将我紧紧围绕,虚浮许久的心在这一刻突然间落定,踏实了。
“蕊儿,蕊儿,蕊儿……”保元如呓语的呼唤将我的整颗心融化的绵软,我回拥着他哽咽回应。
“我想你!”他埋首在我的颈间,温热的呼吸向我证实着这不是梦境,他回来了,他在我身边我在他怀里……抬眸泪眼婆娑里凝注的是他带着疼惜的眼神,方要开口却见他忽然敛容皱眉道:“花蕊夫人,你可知罪?”
心间大震,迟疑着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我惶惑不安的曲身下跪,“妃妾知罪。”
却不想半途被人牢牢抱住,保元半是嗔怒半带玩味的脸凑在眼前,“既然知罪,那便要坦然受罚。”
“昂?”
“朕要罚你……”未完的话语带着他唇上温暖的纹路侵占了我的双唇,“嗯……”方要开口却不想唇齿被人趁虚而入……脑子里轰的一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昏昏然,就这样被幸福的抛向了空中。
不知过了多久,我喘息着依在他怀中,喃喃低语,“孟郎,你生我的气了吗?”
“嗯,气坏了。”他故意板起脸,露出一付凶巴巴的样子。
“所以你不来看我?”鼻头一酸,泪水便要涌了出来。
“喂喂,怎么又开始了……”保元捧住我的脸,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唉,真是个小泪包,你说说,你要朕拿你怎么办才好?”他叹息着复又将我拥紧,道:“我是气你把自己弄得这样憔悴,你呀,总是这般爱胡思乱想。”
我吸了吸鼻子,嗔道:“都是你,都是你……你欺负我。”
“我欺负你?天哪,是你欺负我好不好,没事吃那么大一坛子醋,也不怕酸……”他坏笑的时候右边的眉毛会扬起,歪歪的让人看着很窝心。
“呸,谁才要吃你的醋。”我咬牙啐道,却不由红了脸。
“当真不吃了?”
“嗯,以后都不吃了。”
“当真?”
“当真。”
“那好,换朕吃你。”
“啊……坏人,坏人,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情人间的笑闹与低语潜入深宫脉脉的夜风中,间或传来更鼓的声音使这别后重逢的夜更觉宁静,烛光里,长春殿浅紫纱缦一如我此刻的心情……我的手在他手里,我的人在他怀中,默然、寂静、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