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我絮絮的说了一堆话,方才离去。
“姐姐,你这又是何必?”茗儿鼓着小脸道,“这新制的曲子不知道花了姐姐多少心思,却白白便宜了别人。”
我抬头凝望着天宇,嘴角扯出一缕苦笑,道:“哎,有什么好计较的,在这宫里头,不过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你就知道可怜别人,有朝一日姐姐若不好了,有谁会可怜你。”茗儿气鼓鼓的说着,继而又道:“呸呸呸,看我这说的什么话,姐姐有皇上宠着爱着,自然不会有不好的时候,我只是怕这些人因着姐姐善心又使手段下绊子。”
我轻轻拍了拍茗儿的手,道:“我知道,茗儿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那三日后姐姐要弹什么曲子给皇上听?你昨天可是与皇上击掌约定好的。”茗儿兀自在一旁着急。
“是呀,我该弹什么给他听呢?”心底幽幽的叹息,保元精通音律,我要怎么样才能给他一个惊喜。
翌日清晨我仍携了琵琶,带着茗儿到银杏树下弹奏,可弹来弹去心中没有一丝灵感,索性放了琵琶靠在树干上想心事。
因我每日爱来此处练曲,树下早已用清水洗过,此刻虽艳阳高照,树荫下却是凉意习习,闭上眼睛感受着丝丝清凉,只觉得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只有树叶的沙沙声……耳边似有虚浮的乐声,若即若离,若隐若现,宁静、悠扬,仿佛远古穿越而来的叹息,那样纯净的声音我从未曾听到过……
睁开眼,却见四下里无人,寻着乐音,过院穿廊,眼前的房舍似曾相识又眼生得紧,我步履疑惑却又欲罢不能。
远远的似乎有个衣着青裳的男子,坐在庭院中抚琴,他的侧脸看上去好安详,那淡泊的表情、微闭的双目,琴上修长的手指……那样纯净的乐声应该也要这样一双手才弹奏的出吧!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
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
说实话,听这曲子我心里唯想到的就是刘长卿《弹琴》里的诗句。虽不知道他是谁,可这曲子却是通神入心,生生的让人从心底感慨——人生苦短,知音难觅。
“铮……”露滴古井,余音宛转,“这是什么曲子?”我痴痴的问道。
“离魂”那青衣人并不抬头看我。
“你是宜春院里的乐师吗?”眼前人我没有见过,印象里似乎也没有这样出色的乐师。
“算是吧。”青衣人望向我,道:“可是想学这曲子?”
“嗯。”虽说他是陌生人,可我心中并不觉得畏惧。
“那我教你……”青衣人道。
“你不问我是谁?”他未起身向我行礼,我想他并不知道我是宫妃。
“这很重要吗?”青衣人低头随意抚着琴弦,“你可会弹琴?”
“略懂,平日多是习奏筝与琵琶。”古琴我练得甚少,不若古筝与琵琶弹得纯熟。
“这曲子用琵琶弹起来应该别有一番风味……”青衣人自顾自说着,起身取来了琵琶,又随意指了个地方示意我坐下。
他就这样信手闲闲的弹奏起来,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与耳朵,竟然有人能这样随意的将古琴曲用琵琶演奏出来,且不改其意境,眼前人莫不是个乐痴?
“先生,弟子往后到何处寻你求教呢?”在青衣人将《离魂》曲谱交于我手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问道,因为心中总觉得此人一别就再见不到了。
“有缘自会相见的,你已经呆得够久了,快回去吧。”青衣人抱琴准备离开。
“先生……”
“我叫离洛。”在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仿佛看到薄雾在四周升起,那个叫离洛的男子就那样消失在了烟雾中。
“姐姐,醒醒,姐姐,醒醒……”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对上的是茗儿粉红的小脸。
噫,难道,方才的一切难道是我在做梦么?我坐起身子问道:“茗儿,我睡着了么?”
“是呀,方才姐姐倚着银杏树养神,宜春院的小戏说姐姐新制的琵琶好了,我去取,回来就见你睡着了,似乎还做梦来着,说什么先生、先生……姐姐,你梦到什么了?”茗儿好奇的眨巴着眼睛。
“嗯,我方才梦到有人教了我首曲子。”如此清晰的梦境我是第一次遇到,甚至不敢相信方才种种只是梦境。
“是什么曲子?姐姐可还记得?”
“梦中之人说这曲子叫《离魂》,本为古琴曲他还特意帮我改编成了琵琶曲,亲自教授于我,你把琵琶给我,我试试。”
接过琵琶,我寻着记忆中的曲调弹奏起来,曲毕茗儿激动的直嚷嚷:“姐姐,这曲子果真是梦里学的吗?实在是太美了,好似仙音一般。”
她激动的在那里转来转去,直叹不可思议,可我心里却开始害怕,隐约不安起来,唤住她道:“茗儿,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免得又生事端。”
“喔,我晓得的,姐姐放心吧!”茗儿向来聪慧,我知道她定能守住秘密,可这梦境却着实令人不安,起身吩咐茗儿收拾东西回长春殿。
却不想起身时,自我袖中滑落绿绡一方,上面书写的正是那《离魂》曲谱。
我与茗儿俱都惊呆了,难道刚才发生的那一切不仅仅是个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