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父母见面之前,欧文换上干净的衣服,因为他的衣服先前在海滩上全被打湿了。对于和亲人相见,他还是非常焦虑担忧的,不仅仅是因为这次见面始料未及,还因为分开这么多年了,他不知道父母和兄弟姐妹会如何对待他。
他根本无须担忧。
他父亲头顶全秃了,两鬓和后脑勺还剩下一圈银灰色的头发,剪到接近头皮的长度。他的皮肤上有些许雀斑的痕迹,满是皱纹,但他仍然健康矍铄。母亲的眼角有鱼尾纹,但她精神状态很好。欧文一走进房间,她便充满母爱紧紧地把他揽入怀中,不停地亲着他的脸颊、耳朵,还有他头发中的那小撮白发。接着,她抓着他那时髦长袍的前襟,把他拉近,他们的鼻子都快碰到一起了。
“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她低声对他说,用那样灼热的目光看着他。她的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沙哑起来。“没有一天不想你。听到关于你的一点儿零星消息我都高兴得手舞足蹈。作为母亲,我一直深爱着你。虽然你现在比我高了,但你还是我的小奇迹。”
洁西卡脸上洋溢着笑容,拭去眼角的泪水,等待轮到她和欧文再一次打招呼。随后一家人围住欧文,把他簇拥在中间。虽然彼此有些陌生,但他能感觉到,他小时候在塔顿庄园的记忆开始从过去的阴霾中渐渐浮现。
“欢迎来到普勒默尔,”爸爸说,“我迫不及待想要听听你的冒险经历了。”
“你一定要全都告诉我们。”洁西卡恳求道,拉着他的长袍袖子。
受到过度关注,欧文往往会感到有些不适,但如果这关注来自亲人,就变得有些不同了。透过人群,他发现布里托尼卡女公爵在一旁看着他们家庭重聚,并不参与进来。她是有意促成这场家庭重聚的。
他还不是很确定她的意图是什么,但无论怎样都心怀感恩,他朝着屋子另一头的她点了点头。
“你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是泉佑异能者吗?”他另一个姐姐安问道。她一头金色长发垂及腰间。他对她还有些模糊的印象,她常常坐在窗户边盯着窗外,一直不停地梳着头发。
“给我们说说阿弗朗奇之战吧!”洁西卡提议道。
“我才不在乎战役或者战争,”妈妈以一种责骂的口吻说道,“你真的是来这里娶公爵女士的吗?胆子大的人,一定会怪罪你妈妈没有把你的礼仪举止教好。”
“一言难尽啊!”欧文最后说。
月亮在天空中发出银色的光,欧文和西尼亚肩并肩走出柱厅。他们身后有仆人随行,个个睡眼惺忪,因为时间已然不早。空气清新,天气温和。欧文欣赏着天空中闪烁的繁星。
“晚上总是这么亮吗?”他问道。
“雾很快就来了,”西尼亚说,“通常都是如此。”
“我不想骑马上城堡了,”他坦白说道,“你乘车还是骑马?”
“通常都不。”她调皮地笑着答道。她眼中暗藏的顽皮让他回应了她的微笑。
“这边来。”她说,带着一丝占有欲,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柱厅后面。那里有很多工人正在从货车上卸下板条箱。西尼亚走近的时候,他们尊敬地脱帽行礼。西尼亚冲他们微微一笑,领着欧文走到有一小群人、马和货车拥簇的地方。
“你看到了吗?”她问道,指着前方。工人们正在往板条箱上绑粗绳子。这些绳子连接着某种吊车,和载驳货船码头用的一样,只是欧文看不到顶端。他伸长脖子,发现他们在悬崖脚下,宫殿高高在上。
“你开玩笑吧?”欧文说,回头看着那些板条箱。
“这又不是从悬崖上掉下来。”她说,拉上他一起。工人们似乎在等她。几个随行人员摇了摇头,说他们还是骑马上去,她和善地应允了。
“上去吧。”其中一个工人说,扶着西尼亚的腰,把她举上其中一个板条箱。板条箱四个角各挂了一条绳子,四条绳子在上方通过金属勾环拴在一起。欧文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这巧妙的装置,心想不能输给她,也跟着上了板条箱。
“你要坐在那边,”她说,指着板条箱另外一端,然后双手抓住绳子,“否则板条箱无法平衡。”
欧文感到一阵恐惧,当其中一个工头发出信号时,这种感觉变得愈发强烈。一阵刺耳的咔哒声袭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绳子突然的晃动。欧文的靴子离开地面的那一刻,他内心充满了恐惧。西尼亚甜美地笑着。他转过头,看到微风抚弄着她那一头秀美的长发。
“不要害怕,”她说,语气突然严肃起来,“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你看到码头了吗?那边!”
她又指了一次,这一次他因为为她担心而心生恐惧。他想要告诉她停下来,可她看上去安然自得,就像在海滩边一样。他们上升的速度很快,脚下的屋顶变得越来越小。各式船只有晚上才停泊在码头上,白天进货。板条箱的重量使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板条箱微微晃了晃,欧文不由握得更紧了。这种感觉很奇妙——像小鸟飞翔一般。
“谢谢你安排的晚宴。”欧文对她说,惊奇地看着一大片雾浮现在海面上。他能看到远方岛屿上圣母殿的灯光。
“不用谢,欧文。我觉得你应该想要和家人共进晚餐。”
她考虑得很细致周到。但她仍有很多事情是他不了解的。仿佛雾里看花,让人捉摸不透。
“你看到阿弗朗奇了吗?”她问道,“就是海平面上那一点光亮。”
“我觉得我看到了,”欧文说,“你经常这样吗?”
“我小时候经常这样。”她回答道,侧脸看着他,几乎是知会一瞥。“我喜欢探索。”
“那我们在这一点上是一样的。”欧文回答道。
“也许你想和我一起逛逛公国?”他们快到板条箱要着落的地方时,上面的机器发出的噪音越来越大。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想要拒绝,但他需要返回帝泉王宫。埃塔伊内也许正焦虑万分呢,保护德鲁是他的责任。
“我会考虑的。”他回
答道。她似乎对这样的回答有些失望。
欧文回到俯视普勒默尔的城堡房间时已是深夜。他想不脱靴子就一头倒在床上,但桌子上还有一大堆信等着他看呢。
“你今晚见你家人了,”埃塔伊内说,从拉着窗帘的阳台上溜了出来,“我以为你会更早些离开呢?”
欧文揉了揉眼睛,心中还鲜活地沉浸在刚才那动人的重聚中。“我觉得今天必须要待在这里。”他平静地说,手指压在那沓信上。“这些信什么时候来的?还是昨天那些信生出来的?这么大一摞,要花大半个晚上才能读完,我们要更迟才能出发了。”这话听上去那么易怒,他不禁扮起鬼脸。
“我可以留下来,帮你看这些信,”埃塔伊内提议道,“凯文的来信我放在那边了。法恩斯今晚早些时候送来几封信。他说那封是急信。”
欧文的手指在头发里搓着,皱着眉头。“要是再有什么坏消息,我真要拿鞭子抽他了。”他喃喃自语道。埃塔伊内似乎很想和他说话,但她似乎觉察到他心情不好。“我同意你留下来帮我。”他说着,把半堆信推向她。“我没时间追求女公爵,然后去管理一个公国,同时还要管理‘艾思斌’。”他摇着头,“今晚这些重担都压着我。”
她同情地看着他,然后坐在他身旁。她从那么大一堆信件中拿起一封,打开密封。“你父母还好吧?”
欧文抓起一封信打开。“看起来很好。他们不是人质,这一点很确定。我姐姐和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们用了奥西塔尼亚的姓氏,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们在西面的山上有一座宽敞舒适的庄园,我父亲负责监管贸易税收。我母亲没想到我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他笑着说,“毕竟已经十六年了,她只记得那个抓着她裙子不放的小男孩。”他吸了口气,快速扫着信,读完后扔到一边。“我不明白为什么女公爵给他们那么多恩惠好处。如果换作塞弗恩,绝不会这么做。”
埃塔伊内低声表示赞同,同时拿起另一封读起来。“求婚的事情怎么样了?”
听得出这是想套他的话,欧文苦笑了一下:“我觉得这事就看怎么看它了。”他的回答小心谨慎,因为要顾及她的感受。“国王深信联姻的建议会激怒布里托尼卡。如果这样看,他的计划完全泡汤了。西尼亚看来预见到了他的这一举动,甚至在我还没来之前就做好准备要嫁给我了。可怜的女孩啊。”事情之荒谬,让他想笑。“布伦登?鲁大动肝火,偷偷跑到自己的庄园静思去了。”
“不,他并没有。”埃塔伊内轻声说。
这话激起了欧文的兴趣。“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在去城堡的路上看到他的人在守卫森林。我乔装打扮想去看看那个地方,可不管我用什么办法,都没办法骗过哨兵。他们都十二万分警惕。他们不想让我们看到什么?我理解不了。”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