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蘸笔,饱蘸了蓝黑墨水,在充满灵性的绿格稿纸上抄写。那跃然于稿纸上的字迹,让我从它气韵张扬的洇染间感悟到,白又给我以高贵,绿又给我以执着,蓝黑又给我以深刻。稿纸上的字迹成了一种精神,一种境界。在张扬时,我要感谢生活,在淡定时,我也要感谢生活。张扬固然让人兴奋,淡定又何尝不让人愉悦?
从家里出来,在柳河边独坐。几只飞虫在额头飞来绕去,驱之不散。微风吹过,片片槐花花瓣借风无声的滑落。袅娜的花香,让人忍不住多吸几口春天的空气。我贪婪的舒展开双臂,拥抱的虽是空气,却获得了满足。我好似从未感觉过今晚的愉悦。轻轻地挥一挥手,告别了冬季,原应是美好的春天,可春天却又在浑噩中悄然远逝。庆幸的是,春末夏至,又给了我全新的感触。也许,从梦中惊醒后,难得的超脱,已了无声息的降临,心也逐渐淡泊。
一只夜鸟从云天里飞了过来,落在河柳柔韧的枝上,用嘴梳了梳胸脯上的羽毛,紧盯着河面,敏锐地寻找食物。借的月光,我隐约看见它梳落的羽毛,想袅娜地远飞,可最终还是落在闪着粼粼银光的河面,被水涡戏虐地旋了又旋。不久,就越漂越远,越远越模糊,以至从我的视野消失了。我联想起花开花落,月圆月缺,春去春来,内心的缺憾已消逝得不留一丝痕迹,半缕杂绪。
生命不可回头。往事如烟,烟已飘散。我只好追忆早年写的诗句:倘若我的生活里没有了你,那么我的存在,终究还有什么意义?多年来,好想在灯火阑珊之处,与梦彼此微笑,往昔的一切自此释怀,未曾料想,到如今,梦已变得模糊。沉溺在梦中时,我对生活的爱只是个火花,在梦日渐模糊的时刻,火花霎时燃成一团火焰。
河柳纤弱的柳丝低垂着。在寂静得几乎凝结的时空里,团团柳絮缓缓飘舞。老家的狗,一会儿跑过来一会儿回去,在麦苗的茎叶间不时拨弄出细碎的声响。偶有夜归的行人,从河边的小路经过,咳嗽一声,声音从月色里传过来,已变得很是轻柔。站在往事的边沿,我终于体会到一种难得的轻松。就像现在这样,静静的走走看看,想想写写,说说笑笑。在不喜欢的时节,聆听春末的絮语,寻找着自己未曾注意过的美景,只觉尘埃已经落定,心已从梦中惊醒。带着淡泊,我陷入任由思索和想象虚拟的世界,超越了生,超越了死,重新思考生命中的美,不再苛求什么。
人生的命题是现实的,离开现实,抽象的虚拟将失去它所存在的意义。柳河的水向远方平缓地流淌着,粼粼波光也跟着荡漾开来。不经意间,无边的隐痛在我的内心也延伸开来。我想,我的梦即使燃为灰烬,可灰烬还要驾起长风,灿烂地狂舞天空,追逐远天的星月。只要我从梦中惊醒,行动起来,去追求亮丽、敦厚与宁静的境界,就算获得了一半的成功。生活本就该过得简单一点,简单就好。
月亮升高了,月下更亮了,整个夜空澄澈无比。在鸟语蛙鸣的场景里,风从河道南头吹过,在麦田间来回穿梭。悄无声息地,我让所有思想,重新开始思想;让一切激情,重新燃起激情;让一切感觉,置换出新的感觉。从梦中惊醒,我已不再随波逐流,为世情所累。我的残梦与现实进行交媾。我把丑陋的给抹杀掉,把崇高的给保存下来。春行将终结,夏又将登场,虽由不得你我言退,但我已把生活看得明白。为了心中神圣的执著和炽热的追求,我心存高远,只求简单,不要繁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