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养活老的，又要付孩子们的学费，以及生活用活等，不劳累怎么行！然而，去年我得了场病，花了许多的血汗钱，所以寄回去的钱才一千块，不够哪！今年年初，还是勉强跟别人借了五百寄回家去救急。可到现在才不多久，公公便打电话来催说家里连肥料钱都没了，庄稼种不成，得再汇点钱回去。我们再省吃俭用也是没办法哪

    “唉！公婆花钱这么“凶”根本不知道我们在这边挣钱是多么的不容易哪！

    “而且，我们的工资不是每月按时发的，而是满一年才发一次，并且在做之前还得先交三进百块当押金——不满一年的，不但工资得不到，那三百块也不还给你！

    “每个星期老板仅一个发十多块钱给你勉强生活，能吃个饱就不错了，哪还想要吃多好！这样的生活你们可以想象

    “更让人受不了的是，这家人全都是吝啬鬼！我用小电多用了点他家就有意见。淘米只许淘一次，洗衣服无论什么时候都得拿到附近的一个井边去洗；电灯的瓦数不能用高，晚上不能点超过十二点！这种日子怎么过呀。唉，我们又没文化，其它事做不了，只得撑一天算一天了，唉唉”

    我们另外几人都几乎屏住了呼吸，不敢说一句活，只是在内心里伤痛的沉默，沉默着，把目光静静地投向火炉的中心，企图让时间来冲淡那种可怕的惨悲的气氛。

    在商品经济高度发达，经营体制日益健全的今天，又谁想到，在家村还有那么多为了那金钱而不惜手段残酷的人在煎熬着那些没文化没知识只知卖给苦力的质朴憨厚的劳动者！

    我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只得目光冷冷地死死地看首眼前渐变模式糊的炉火。

    就在这时，黄老乡从悲痛中挺了起来，无声地走开了。周围的空气也舒展开了许多。两位老乡中高的那位轻声对我说道：“你今天来得够累的了，我烧开水给你洗脚，你早点休息吧！明天你还要赶回学校上课呢。”我点了点头。

    于是矮一点的那个老乡便去外面打水了，也先朝老板家大门的那个方向瞄了一眼，见没有，便函飞快地打水龙头拧到最高位置，让水尽快的涌出来。然而，就在小要至上部时，老板家的门突然哗地一下子开了，一个老太婆飞快地冲了出来，扑向水龙头，利索地关上，同时怒气冲冲地对她叫道：“你以为这水不要钱的！”那老乡没理她，提着水便走开了，进门后，一下子推关上，脸上洋溢着胜利的欢快！而我，说真的，真想不顾大学生的修养冲出去教训那老太婆一番。

    烧水的时候，高个老乡才把火门打开——对黄老乡来说，一个蜂窝煤都很是贵重的原因吧。之后她对我说：“我去看过黄老乡上班的地方的。那哪像工厂，根本就是一间空空的屋子里，七八个人围着两张桌子敲敲打打地装锁，装好之后便装在你坐的这种箱里，然后便拿去出售了。”我吃惊的份量又增了大半。

    洗好脚，我把钱交给两位老乡后，便叩着那宽宽的陈旧木梯笃笃笃地向楼上走去。当我来到床边，居然异常地发现眼前的床比下面火边那撑床上多了一床暂新的没有被套的棉被，垫单也是新换的，很是干净！原来是黄老乡走开期间给特意为我而铺的！我心潮涌动。此时的夜可能因为离开了火的关怀而冷多了，但我的内心却少有的暖和。

    我钻进被窝，拿出带来的书，在高悬的梁上的挂着的灯光下看着，以冲缓一下我激昂的情绪不知过了多久，那位黄老乡的太夫回来了。他洗完脚之后，便于工作上来和我共寝。见我正在看书，也很热情地打了个招呼之后便疲倦地躺下休息了。

    我偷偷瞧了一个他的面庞，啊，多么消瘦，多么病态的黝黑！

    突然，似有良知在催促着我的灵魂，我一下子产生了一个想法：“一定要打今夜的所见所闻诉诸笔杆，让许多不知道的人知道这样悲惨的劳工生活尚在这个社会的空隙中寄生着！”于是我掏出笔记本，开始奋笔疾书

    可是，才写了十来行时，电灯突然熄灭了。我咤异“难道上天有意捉弄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这时，床那头还未完全入睡的老乡和蔼地对我说：“不是停电的，是老板家把我们这边的电线闸拉掉了，每到十一点半都会这样的。”并用手把我脚边的被子帮我盖严实，继续 道：“睡吧。”

    我还以为他说的是梦话呢，不信任地把头转向老板家那边，果然，几缕奢侈的灯光正从那没有堵塞信念住的老板家的墙缝中遛出来——那是老板家没用完的光！

    虽然如此，但，但夜的浓黑并没有因此而减淡，反而更深，更深了

    2002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