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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留下来和他一起奋斗的工程师都早挂了,有的趴在办公桌上假寐,有的躲进会议室睡沙发,也有人大刺刺地躺在地上,丝毫不顾忌形象。
最奇怪的,还是小李。只见他拿平常用来挡人视线的黑色布帘将自己从头裹到脚,像个木乃伊似的蜷缩在茶水间内的桌底下,搞得想进去为自己倒杯热咖啡的于相良还得蹑手蹑脚,深怕吵醒他。
听着小李鼾声呼呼作响,于相良不觉好笑,嘴角浅浅一勾。
待在这里与这些工程师一同工作了一个礼拜,他发现他们都挺可爱,虽然和他一样,或多或少有些怪癖,不过都算得上好相处。
如果三年前没发生那件事,也许他们今日都会是他的同事,一起奋斗努力的伙伴。只可惜——
于相良拧眉,不许自己再想下去,端着咖啡步出茶水间,倚着墙面慢慢啜饮。
关于修补“梦中情人”不是之处的工作,差不多都完成了,接下来只要测试过关,这个游戏就可以正式上市。
他的任务,完成了。
后续应该注意的事项,他都已经写成note,e到每一个小组成员的信箱,相信他们可以处理得很好。
他该走了。
在这里一个星期,是他三年来茧居生活的意外脱轨,如今,该是曲终人散的时候了。
他喝完咖啡,将纸杯抛进垃圾桶,接着回到座位,悄悄收拾自己的东西。几分钟后,他背起运动袋,趁还没人醒来之前,离开办公室。
他不习惯说再见,也不喜欢说再见,这样的退场,是他所能想到最潇洒的方式。
他按下按键,等待电梯上来,电梯门开启,走出来一道美丽倩影,狠狠击中他胸口。
他无法呼吸,愕然瞪着那不该这么早便出现于此的女人。
“没想到我会这么早来吧?”相对于他的震惊,她却显得胸有成竹,望着他盈盈浅笑。
“你怎么”他困难地逼出嗓音。“现在还不到七点。”
“我知道,其实我也不想起得那么早,早起真的很折磨人,你知道吗?”她以一个优雅的呵欠表达自己的哀怨。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有预感,你会一声不响地离开。”她说,眼光落向他肩上的背袋。“我猜中了。对吧?”
他默然。
“你一定是熬夜把所有剩下的工作都完成了,然后留下一封信,告诉大家接下来怎么做,就想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走,从此再也不出现。对吧?”她柔声问。
他敛眸,苦笑。
她猜得太对了,竟能如此准确料中他的行动与心思。
“孙小姐,我想”
“不要叫我孙小姐。”她打断他。“这个礼拜我们天天见面,马也骑了,话也说了,还不够熟到让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吗?”明眸娇睇他。“叫我妙芊。”
“我”他叫不出来。
“这两个字的发音有那么难吗?”她以一种半撒娇的方式逼他。“叫啊!”“妙、妙芊。”他低声唤,脸颊又是微微泛红。
她不禁轻声一笑,望向他的眼好璀亮,好晶莹,像清晨偷偷栖息在玫瑰花苞上的露珠。
她举高双手,神采奕奕地将一袋东西送到他眼前。
“我带了早餐来。一起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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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大楼楼顶吃早餐。
空旷的顶楼,闲来无事的管理员整理了一片花圃,搬来十几盆各种花卉,此刻皆盛开,在清晓晨光掩映下,格外娇妍清丽。
孙妙芒从公司茶水间借来桌布,在花圃旁摊开,拉着于相良席地野餐。
“我带了不少东西来喔。”她打开购物袋,像哆啦a梦似的一一掏出袋中宝贝。“你瞧,这是我亲手做的寿司,虽然外表不太好看,可是保证很好吃喔。这是火腿蛋沙拉,这个保温壶里装的是日本煎茶,对身体很好的。还有这个,嘿嘿”她掏出一个棕色纸袋考他。“猜猜这是什么?”
温暖的香味袭向于相良鼻尖,他一愣。
“这是糖炒栗子?”
“没错。就是糖炒栗子。”她灿笑。“我家巷口有个老伯伯,他早上偶尔会出来摆摊卖糖炒栗子,他炒的栗子超好吃的,超赞!我特地买来给你吃的喔。”
“为什么?”他复杂地瞥她一眼。
一般人不会买这个当早餐吃吧?她为什么会买这个来请他?
“因为我猜你应该很喜欢吃。”仿佛看出他的疑问,孙妙芊主动解释。“我经过那里的时候,闻到香味,忽然觉得很想买给你吃。”她顿了顿,眼神微微恍惚起来。“好奇怪,我就是觉得你很喜欢吃这个”
听她这么说,他眼光沉黯下来。
“你喜欢吃糖炒栗子吗?于相良。”她忽然抬眸问他。
“嗯。”“我就知道。”她微笑了,眼眸却慢慢刷上深沉的影。“不过,我到底为什么会知道呢?”
我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认识你了?
她以眼神无声地问他。
他一震,眼睫一敛,不自觉逃避她的眼神。
“可能只是一种直觉吧。”他哑声道:“很多人都喜欢糖炒栗子。”
“也许吧。”她笑了笑,打开纸袋,取出一颗递给他。“哪,尝尝看,很不错喔。”
说着,她自己也剥了一颗放人嘴里,品尝那脆硬中带着温暖滑腻的滋味。
“很好吃。”他评论。
“没错吧?”她很得意,拿出两个纸杯斟茶。“配茶吃会更棒。”
接下来几分钟,两人一面默默品着日本煎茶;一面剥糖炒粟子吃。
没有人说话,似乎也不必要说话。风那么凉爽,天色那么清澄,花香与栗子香,教人懒洋洋地只想发呆。
奇妙呵!她一向很多话的,为什么会觉得跟他在一起不需要多说话呢?为什么只是跟他坐在顶楼看天空,她就觉得心情很舒畅呢?
“好奇怪,今天的天空为什么会这么蓝呢?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情会发生啊?”
她快乐地感叹,忽地转头笑问他:“你说呢?”
“嗄?”他瞥她一眼,愣然。
“说说看嘛。”她催促他。“难道你不觉得今天的天空漂亮得过分吗?应该会有什么好事吧?”
“只是偶然而已。”他很认真地思索片刻后,慢慢发表自己的看法。“天气好或不好,其实没什么特别理由,只是混沌状态而已。”
“啊。”她难掩失望地瞪他。
这男人,就不能浪漫一点吗?
“其实只是一种‘蝴蝶效应’。”他接着说。
“嗄?”
“这理论的意思是,很多事情的发生其实都是不可理解的偶然。”他一本正经地解释。“比方说有只蝴蝶在台湾拍动翅膀,经过一连串随机效应,可能造成南美洲发生暴风雨。”
“所以今天天色好,跟会不会发生好事没关系喽?”
“嗯。所以所谓的‘蝴蝶效应’其实就是一种‘混沌理论’,意思是”
接下来他开始一长串严肃的科学阐述。虽然她大半都听不懂,可还是听得好专心。
虽然这男人很不浪漫,虽然他老爱说些无趣的科学理论,但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好认真,而她发现自己好喜欢看他这样的表情。
她心窝莫名一暖。
“不好意思。”他蓦地惊觉自己说太多了,微微尴尬。“我好像说太多了。你一定觉得很无聊吧?”
“不会啊。”她摇头,笑容甜美。
他傻傻看着她。
她忽地伸懒腰,然后将剩余的糖炒栗子全推给他。“我不能再吃了。这东西吃太多对女人皮肤不好,会长痘痘。”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你的皮肤看来很好,也会长痘痘吗?”
“当然啦。”她睨他一眼。“虽然我自认为比起大部分女人,我算得上天生丽质了,不过不好好保养还是会出问题的。”
这话说得好嚣张啊!
于相良悄悄微笑。
“啊,你笑了。”她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偏头瞧他。“有什么好笑的?觉得我太自恋了吗?”
是挺自恋的。自信的另一个说法,也许就是自恋吧。
于相良在心底下注解,聪明地没有诉诸于口。
可他嘴上不说,微笑的表情却藏不了。
“你说话啊!别想装傻。”她不服气地嘟起唇,玉手一探,掐住他脖子,半真半假地威胁。“是男人就干脆一点说出来!”
他被她掐得有些透不过气,却没生气,反倒断断续绩地迸落一串笑声。
他的笑声,浑厚却又清朗,一声一声,擂击她芳心。
第一次听见他笑声,竟让她心跳加速,手足无措。
她连忙松开他,明眸惊愕地瞪着他,仿佛不相信自己的反应竟会如此激动。
“怎么了?”他蹙眉,不解她震惊的神情。
“没、没什么。”她慌忙收回眸光,提起保温壶为自己斟茶,可手却微微发着颤,差点泼出茶水。
“你没事吧?”他注意到她的异样,试图接手。“我来帮你倒好了。”
“你别、别过来!”她紧张兮兮地避开他的手,跳起身,窃窕的娇躯背对他。
他眼色一沉,默然凝望她背影。
怎么回事?孙妙芊偷偷咬着唇,扪心自问。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啊!
虽然他长得并不难看,五官挺性格,骑马时也看得出那么一点运动细胞,不是那种跑没几步便气喘吁吁的软脚虾——可他也说不上英俊啊,更谈不上性感,凭什么勾惹她脸红心跳?
多少英俊潇洒的男人她都见过了,还有个既帅气又优质的男友,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呆呆工程师有办法让她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这简直简直就像她为他动了心——
不不不!孙妙芊赶忙推翻突然冒出脑海的推论。她怎么可能喜欢上这种木头男?绝对不可能!
甩甩头,甩去令她不安的思潮。
“妙妙芊?’’他犹豫地唤她,听得出还不习惯直呼她芳名。
“你不舒服吗?”
“我没有!”她尖声回应。不一会儿,察觉自己太过激动了,连忙转过身,勉强自己对他微笑。“我的意思是我很好,没不舒服。”
“可是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他静静指出。
“会吗?”她强作镇定。“可能是因为今天实在起得太早,精神不好吧?”
“那,要不要我送你回家?”他提议。“回家休息可能比较好。”
“不要了,就快上班了回家干么?”
“可是”
“是你自己想乘机溜走吧?”她挑衅地瞪他。“连声再见都不说,你不觉得自己很没礼貌吗?”
他蹙眉。
“你今天非留下来跟大家道别不可。”她半命令地说。“你就是这样才会活得那么孤僻!为什么非把自己跟人群隔绝呢?好好跟人交往嘛!”苦口婆心的语气像母亲叨念自己的儿子。
他苦笑。
“我想怎么跟人交往,你应该管不着吧?”他涩涩地问。
她一窒。
是啊!她是管不着。可偏偏她就是很想管,就是看不惯,就是不喜欢他把自己缩在壳里,过孤独的茧居生活。
为什么要在意呢?她懊恼。
“总之你要留下来就对了。不然我不放过你。”她不由分说,重新坐回桌巾上,端起装盛寿司的便当盒。“这是我亲手做的,不许你说不好吃喔。”
就连请人吃自己亲手做的料理,她的姿态也是那么霸道。
于相良心一晃。
这女人啊!她一点也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