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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和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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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是脏乱差。但那张张童稚的脸孔,已然满足。那一刻,我眼眶湿润。每天清晨,沐浴着同一片阳光,唱响同一首国歌,升起同一面国旗,为何连旗杆都强调“他们”的户口和身份?我理解办学者的苦衷:“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我所敬重的小学语文老师,曾按住班上外地同学(刺耳的称呼是“乡下人”)的脑袋,狠狠砸向墙壁。歧视无处不在。正规学校拒收这些共和国的小公民“我们”的国度不让“他们”享受应有的国民待遇。所以,与其让“他们”置身歧视的汪洋,不如划一块地方,好歹有书读。“我们”和“他们”最古老的云泥之别,成了目前唯一可行的保障。

    我要问:这是为什么?仰望我们头上的星空,体察我们心中的道德律,谁能给出解释?

    我提醒自己,切莫过激,那会伤害理智。尤其在把现象推向理论高度时,我担心它异化成专制思想,担心有朝一日竟相信眼前的恶是走向伊甸园的必要代价,担心变成赫尔岑所察觉到的巴枯宁:憎恨抽象的奴役、压迫、伪善、贫穷,对显现这些东西的具体例证,却并无实际厌恶。

    可我忍不住怀旧,怀念那个古老的游戏:我们都是木头人那时,金色的夕阳洒向背着书包的我们,我们都是木头人,不分彼此。真的不分彼此吗?假设“专政对象”不属于人类,那么是的。我能接受这样的“他们”和“我们”吗?

    我再次提醒自己,切莫美化过去。有人留恋人民公社、上山下乡、一大二公,认为这些伟大理想今人无法理解。我尊重崇高的怀旧情结,同时又想起那个初中同学。他如果生活在三四十年前,某个“右派”亲戚可能牵连他;三年灾害可能照样摧毁他的发育;他母亲为别人做些针线活可能被当作“资本主义尾巴”割掉;“成分”可能将他打入更深的地狱;他可能不得不背井离乡,或者死于某场武斗每一次动荡,受苦最深的是普通民众。

    竟是死地!我恍惚觉得四周布满坟墓,浓重的呼吸穿梭于尸骸间,终归沉寂。我唯有献上花圈,权充希望的色彩。身旁枯树上的老枭忽然变得凄厉,一声嘶鸣冲破阴霾长空。它惊醒了我。不该绝望的,要与虚无抗争。幸好,一些伟大人物的伟大心灵浸染着我:孔子、孟子、鲁迅、胡适、康德、卢梭、赫尔岑,等等。我记得萨特的箴言:“是真正的知识分子,就应对一切未能挽回的事实负责。”太多的事实告诉我,过去不是黄金世界,不是天堂;未来,也不会是。美化苦难,是犯罪;硬说苦难带来财富,是呓语。倘若我们的文化只能奠基于脆弱、偏执之上,倘若我们的文化偏爱幻化往昔,倘若我们的文化热衷歌颂贫穷,倘若我们的文化不肯直面血淋淋的历史与现实,它终将奄奄一息。

    是的,商业化越来越背离我的趣味,世俗化越来越暴露其庸俗化的本质,但我仍拒绝赞美过去。无论如何,正是今天,很多迷梦被打破,我们愈发深刻认识到,贫困不等于纯洁,它往往与愚昧、专制联姻。缓解的方法不应是仇视、暴行,乃至对贫困反面的歧视。出于对贫困根源的愤怒,不能变作贬低世俗生活。我想说,在伪理想主义已经展示了它的全部罪恶与丑恶之后,我们这代人理应对公正的真实内涵有更为清晰和坚定的认识。今天的“他们”和“我们”比那时离人类的本真更近,更有成为新文明起点的希望。

    在此,请允许我套用马丁路德金的句式:我有一个梦想,我梦想有一天,不再有“他们”和“我们”的人为区别。我第三次提醒自己小心,理想是个人的,是有限度的,不要太高调。我谨慎地观察着社会,小心翼翼地表述我的梦想。

    夕阳又笼罩下来,孩子们背着书包飞舞在金色余晖里走过二十三年的人生历程,我不能不是一个彻底的人道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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