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兰不解。正在小姐有难的时候,苏祁师兄就突然降临了,英雄救美这不是好事一桩吗?小姐知道后心里定然是会感动的,对苏祁的好感也会加深,这不是目前正需要的吗?为何还不能告诉她?!
然而,苏祁只是轻轻说了声:“不想让她生气。”接着便飞身离去,只一瞬间,已经不见了人影,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师妹在离开桃园时特意交代了张师兄看紧了自己,而自己也答应了她会好好的,可现如今自己不仅瞒着张师兄偷跑了出来,还在光天化日之下进了夏府,虽然没人看见,自己也是迫不得已,可师妹知道后不免又会担心上火,已经够苦的了,又何必再让她知道后白白生气呢?!
香兰不知其中缘由,只朝着苏祁方才站的地方努了努嘴,一声叹息不自觉溜了出来。
从前小姐的身手毫不逊色于她,她待在她身边,与其说是保护还不如说是陪伴更为合适。在这鱼龙混杂的帝都之中,她们从不在意来自外界的困扰,也不担心躲不掉的挑战,无论是何,两人均能一起面对。她们的搭档,是能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的信任,是过命的交情!
可是从去年开始,这种感觉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从前无论是何事情,只要她决定了,她都能陪她一起去做,毫无顾虑。而如今,小姐不仅行事瞻前顾后,没了往昔的干练和果断,而且好些时候宁愿多走很多弯路也不愿吩咐她出手,是不信任了还是怕失去?!
就拿白伊宁一事来说,做了那么多坏事小姐还能容活得如此长久舒适,简直就是个奇迹!
也不知小姐她到底在迟疑些什么?!
想不通,猜不透。那双眼再不似从前般清澈,深沉、宁静的仿佛山间那一汪老潭。索性什么都不想,也学苏祁师兄,坐在这屋顶之上,安静的看会儿星星。
多好的夜色啊!一轮明月悬挂于九天之上,和群星为伴,与暗夜共舞。星光如棋子般散落在黝黑的天空,夜风徐徐而过,吹散了云,却吹不散这成群的星,吹不散这皎洁如水的月光。
只是略微清冷了些……
也不知过了多会儿,原本亭亭玉立的女子,此刻已是仰面躺在屋顶之上。双眼紧闭,安宁得像是一尊有着曼妙身姿的雕塑,若不是均匀的呼吸使得静止的的空气微微颤动,任谁都不会发现这儿还有一个活物!
突然间,香兰睁开了紧闭的双眼,明亮的眼眸瞬间变得清冷而又美艳,眼光紧紧追随着方才从头顶掠过的白鸽,像是要用眼神将它击落似的。而那白鸽似乎也感受到了下方浓烈的杀气,自知危险靠近,迅速的转了个弯,扑闪着翅膀逃离了这个不详之地,优雅的身躯滑过天空,像一条线射向远方,最终消失不见。
香兰眯着眼睛回转过头来,看向了夏府的某个方向,方才白鸽飞出的地方,眼中充满了不可捉摸的颜色,似乎是兴奋,又似乎很平淡。
“白伊宁,这可是你自找的,小姐优柔寡断,可不代表我也会心慈手软!”
口中呢喃着,脸上是从未见过的狠色。那发光的眼神似乎要将这黑夜撕裂开来,就连月亮都躲到了云朵后边。
主子受辱就是奴才的无能,不记得这句话是谁说的,但香兰却十分赞同。她没有卖身契压在夏府,与夏雪儿虽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主仆,可这么多年来跟随其左右,见过她提剑驰骋江湖,扬名天下,也见过她乖巧可爱,绕父膝前,唯独没有见她受到这般委屈,既说不出口又不能还手,可谓是窝囊至极!她此话不是说夏雪儿窝囊,她的善良她能够理解,只是这口气自己无论如何是咽不下去的!
江湖人可以什么都不要,唯独不能不要了这一身的骨气!
又是一阵鸟禽飞过夜空的声音,香兰迅速回过神来,一双凌厉的眼眸追声而去,又是一只鸽子!
灰色的鸟翎张扬而又压抑,似乎浑身都透露着一股暗黑的气息。香兰凝视着那向西南方飞去,越来越小直至完全隐入黑暗消失在视线之中的鸽子,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咬紧了唇,紧蹙起了眉头,一阵不安浮上心头。
她虽未看见那信鸽由何处飞来,却也知道那不是白伊宁放飞的。因为那鸽子浑身所带的气息是与先前那只完全不一样的,即便是将它比喻为来自地狱的使者也一点也不夸张!
伴随“啪啪啪”拍打翅膀的声音之外还有一阵“嗡嗡”声,香兰知道那是鸽哨特有的声音。
养鸽人喜欢在鸽子的尾翎处挂上一个制作精美的鸽哨,鸽哨的造型和用料都是多种多样的,最常见的乃是用苇、竹和葫芦做成。当鸽子从远方归来时,由于哨口受风角度不一,哨音也会有强弱轻重之别,尤其是鸽群在向左向右轮番回旋的时候,声响的变化更为明显、悦耳。鸽群偶尔自高而降,一落千丈,会突然哨声齐喑,倏乎哨音又复,停顿处令人有“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觉。欣赏哨鸣蓝天是养鸽者和聆听者共同的乐趣,而这也是富贵人家闲来取乐的一种方式。
只是现在已是快到子时,谁会放着深更半夜不睡觉起来放飞鸽子,只为听哨音的?而且这鸽子放飞的时间也太过于碰巧了,就在白伊宁之后没有多久。香兰不禁想起了近日来身边发生的种种。
到底是谁?
眼睛始终紧盯着鸽子消失的地方,那是群山环抱的西南方向,虽然早已看不见那张扬翱翔于苍穹的身影,却似乎依旧能听得到天际那嘹亮的哨声,霎时间只觉得风声鹤唳。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难眠的夜,有人欢喜,有人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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