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毫无芥蒂的站在这里,看着那张曾经在梦中都会被吓醒的脸,真真切切的为他着想着。面对那样滔天巨恨谁又能够冷静的面对。这个双手染满血腥的绝代将军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晓禾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走下去,费力的板正了他的身体,整理了一下他染满鲜血的衣冠。突然一个物件自他的腰间夹兜掉了出来。晓禾低头捡了起来,见是一只水粉的荷包,针脚细密,正面绣了两只戏水的鸳鸯,背面却是一行清秀的金体绣字:只羡鸳鸯不羡仙。
一时间,仿佛有一只手在她的心里狠狠的抓了一把,鼻子一阵酸,一行眼泪就那么的流了下来。晓禾紧紧的抓着那只荷包,感到一股巨大莫名的难过,她终于无法抑制的悲泣出声。
眼泪一滴一滴打在张达死后才稍显平和的脸上,她缓缓的蹲下身去,将那荷包放在贴近他胸口的地方。这浊浊人世,所为何来?他这样位高权重之人,奔波劳苦半生,却终连自己的妻儿老小的护不周全,想要守护的人都没有了,打这天下,争这江山,薄薄虚名,朗朗忠义,还有什么用处?这天下于他而言已是空荡寂寥满是灰烬。
或许死了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吧。
晓禾蹲在他的身边,任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落。心里暗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今日他的下场未尝不是偿还那榆次城里的万千幽魂,而那个欠他性命的人,终于还是会在将来的玄武门内为他多年多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晓禾伸出手来,缓缓的扶过张达的睁着的眼睛,轻声道:"张将军,你闭上眼吧,别人欠你的,终有一天会还给你的。"
收回了手,张达微合了眼睛,这天地之大,总算有了他的安息之地。
晓禾从旁边捧来了一些杂草碎土,缓缓的盖住了他的尸体。
何大头等人呆在角庙里,冷风飕飕,谁也睡不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不由得警惕的探出头去。然而刚一出去,蓦然就人人愣在了那里。
一座新坟孤孤单单的立在那里,远远的,晓禾抱着那双被扔在一旁的断腿,走过去给那个亲卫接了回去。
"队长?"何大头突然颤声叫着,"真的,是女仙吧。"
"吱"柴门被缓缓的打开,一个人影从里面走出来,晓禾将最后一把土添在二座坟前,用手抹了一下额角的汗水。蓦然一只干净的手帕替了过来。晓禾转过头来,就看见柴绍温和的眼睛,晓禾笑笑就接了过来,"柴大哥。"
"不累吗?"
"还好。"晓禾将那帕子拿在手里,轻轻的笑笑。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害过你很多次啊。"
晓禾目光凄迷,声音似乎有些沙哑,喃喃道:"生命都是值得尊重的。"
柴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是从哪里来的呢?这个地方实在是不适合你的。为什么还不走呢?你不是有你的理想吗?既然有了那么多可以离去的机会,何苦还在这旋涡里苦苦挣扎呢?"
蓦然仿佛一根紧绷在心底的弦就那么的断了,晓禾抬起手来紧紧的抓住胸口,声音颤抖,神色飘远,一滴大大的眼泪滑过她尖瘦的小脸,滚过她苍白的嘴唇和尖尖的下巴,许久以来一直苦苦压制的情绪就那么崩溃了,她颤声说道:"有一个人,在青水旁对我说了一句话,我要找到他,然后问他,还是不是真的。再告诉他,我也是一样的。"
柴绍神色一暗。许久,缓缓抬起手臂,拦住晓禾的肩膀,沉声道:"大哥陪着你去找到他,帮你去问他,这个世间,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漫天的乌云散尽,月光柔和的投下,洒下一地清冷的光辉。
不远处,破旧的门扉里,一滴晶莹的泪珠瞬间滑落。
天空中的一线光明慢慢的露了出来,漫长的夜晚就要过去,明天,又是怎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