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你们了,已经不能再指挥你们了。我现在只是以一个战士的身份来对你们这些和我一样的战士说话。”将军放缓了声音,加重了语气,保证这滚滚荡荡的声音可以把每一个年轻士兵心中的火彻底点燃。“我这个战士在这里问你们一声。和我一样的战士们,你们愿意跟随我吗?愿意跟我一起去宰杀那些野兽吗?”
“愿意。”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士兵们的口中爆发,这是五六千个发自肺腑的怒吼。
“好,大家都按照我说的回去收拾你们的行装吧。”成功的演讲者向下面激动的听众命令。“我们马上就出发。”
士兵们很快就有组织地散去了。这里很快就只剩下了阿萨和将军两个人。
将军在山丘上没有动,刚才那激情的表演没留下丝毫痕迹,他又恢复了那可怕的平静表情,如同一尊神像一样俯视着山丘下的阿萨。
“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阿萨冷冷地问。
将军的语气和他的表情一样的平静,说:“只是让他们知道一些事情的详细情况,然后再让让他们自己做选择而已。无论是谁都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不是么。而告诉别人真相也绝不是坏事。”
阿萨冷哼一声,说:“原来你把所有的牧师集中起来就是要为了传达这个真相吗?”牧师们在队伍中的作用除了治疗和辅助魔法以外,重要的就是把握士兵们的情绪。在生死线上打滚的战士一般都是很虔诚的,牧师们的教导和一些精神类的辅助小魔法通常都对士兵们的躁动很有帮助。
“信仰原本就是用来掩饰真相的。那是弱者自欺欺人的道具,战士永远不需要这种东西。只需要一小会时间,只要能够完全点燃他们的斗志,什么道理和神灵都不能够将之熄灭了。”将军看着阿萨,终于露出了点好奇的表情。“你既然已经明白我在做什么了,为什么还站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一定慌慌张张地回去安排制止我呢。”
“既然你已经这样做了,就一定早有什么其他安排。”阿萨没有跑回去,反而走上了小山丘。“不过我还是要问问,如果我立刻回去叫牧师们平复士兵的情绪,你会怎么做。”
“只要你一有这个意向,我就立刻杀了你。”将军还是那么平静。没有怒火,没有杀气,甚至嘴边还有点微笑。但是阿萨知道,他既然说得出就绝对做得到。
“你以为你一定要把握?”阿萨站到了将军面前,冷冷地看着他。
“我一个人确实没有把握。”将军很诚实地承认,他身为武人的眼光是有的。“但是五千个人却一定有。刚才听我说话的五千个年轻的士兵,我只要说你其实是朝廷里的贵族和兽人们的奸细,再煽动他们一下,他们就会杀了你。”
阿萨看着面前这个平静的老人,那双曾经满是勇猛,刚毅,煞气和烈火的眼睛现在却是一片死寂。阿萨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能够变成这样,能够做出这些事了。
那是一种已经死了的眼神。
他所有的感情,所有的价值都已经死在一个目标上了,连他自己的生命都不过就只是为了实现那个目的一种道具而已。他什么都可以去做,用所有的智慧,精力,手段去达到那个目标,即便是赔上整个世界都不在话下。
“五千个。全是年轻的士兵。”阿萨缓缓摇头。“是你特意从部队你挑选出来的么?”
“当然要年轻。年轻才有激情,才有热血,才有冲动。人一旦活得久了,就爱考虑些别的事情,不是那么愿意去死,去杀人了。”将军用那已经死了的眼神仔细看着阿萨。“所以我奉劝你不要去做多余的事。我不想再起什么波折,你也不想死吧”他转身朝城中走去。“何况,这种情况下牧师们也已经没用了。”
不久之后,将军领着这所有的五千士兵出发了。
没有其他将领去阻止他们,将军的余威让这些过去的部下不好出面。而将军的劝说也让他们明白,这不过是将军的一意孤行,即使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们也绝不会受连累。不受连累,又不好出面的情况下,他们也都真的没有站出来制止那些原本是他们部下的士兵。
阿萨也没去阻止,他没有让牧师去劝说那些被愤怒和斗志冲昏头脑的士兵,他不想看见这些罗尼斯主教旗下的牧师们被将军一斧劈成两半。一个将军那样的人已经什么都干得出了。
他现在只有坐在市政厅里等着姆拉克公爵的到来。所幸将军已经离开了,剩下的已不会再有什么变数,这个罗尼斯主教交给他的任务虽然不是完全地成功,但是总算完成了。将军只是带走了五千人而已。
五千人。不过这部队的八分之一,不算什么。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已经尽力了。
五千人。阿萨突然想起他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看见的三具惨不忍睹尸体。五千具,两千倍,大概可以累积得像山一样多。这五千人同时发出的惨叫和哀号.....满天都会是飞撒出的血肉,内脏,骨骼......他耳边又响起了半年多那天晚上的那种让他毕生难忘的声音,哀号声蔓延的海洋,骨骼碎裂肌体变形的奇怪声音,武器撕破空气和肉的音调互相交错起伏组合而成的协奏曲,而现在还要加强几十倍。他感觉自己的皮肤有些抽紧,胃有些收缩。
阿萨猛地站了起来一脚蹬开桌子,一脚把椅子踩得稀烂。用从小在酒馆里学来的比将军之前骂纳格斯神官也毫不逊色的脏话和诅咒骂了将军一通,然后去找了个很有阅历和资格的牧师交代了一下,骑了匹马去追将军的部队了。
“你来做什么?”将军见到阿萨追了上来,问。
阿萨没好气地瞪了这个肆意妄为的军人一眼说:“来等死,等着看你死。”
“那你一定不会失望的。”将军淡淡说。
“我希望你尽快地死,最好在战斗一开始你就第一个去死。那样我就有机会把剩下的士兵带回去了。”
“那你可能又要失望了。在砍杀那些野兽没砍得手软之前我没那么容易死的。”将军还是淡淡地回答。自从下定了决心之后他所有的感情都收敛进体内化作动力了,舍不得表露出来。
阿萨看了看这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魁梧老人和他腰间的那两把斧头,狠狠吐了口唾沫说:“如果可能的话,我真的希望亲手完成这件事情,那就用不着等多久了。”
“如果是在以前,我会考虑你这个建议的。”将军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又把头转回去死盯着前面的方向。“现在已经不可能了。可惜啊。”
“真的是可惜啊.....”死灵法师意兴阑珊地一屁股坐在天鹅绒的舒适的坐垫上。“我失败了。”他刚从魔法阵中传送回来。
“不错了不错了,想不到你还能导演出那样感人的一出剧目,比我在皇家剧院里看过的还要精彩感人呢。”另外一个死灵法师微笑着鼓掌。
“你不知道以前有人夸奖我写的剧本有达里奥.福的味道么?”这个死灵法师得意地一笑,又叹了口气。“可惜我时间上没来得及,或者应该先去干掉那个传递圣旨的使者。现在我们勇猛的将军不得不费尽了心思才聚集起了五千名士兵而已,还多亏我在暗中帮他搞定了不少想要制止他的将领。如果四万大军全军压境还可以和塞德洛斯那老头拼一下,或许还真能把他和那城市一起干掉。可惜现在只有五千,还不知道够不够塞牙缝呢。”
“无所谓,反正只是个游戏而已,我们大家都看着玩吧。看看这五千个生龙活虎的年轻人怎么去塞,也许还能够把牙缝塞得涨破,让塞德洛斯老头掉几颗牙,流点血痛一痛呢。”另一个玩弄着一个水晶骷髅头的死灵法师说。“我赌他会死上五十个兽人。”
“七十个。赌一块魔玉。”
“还是一块魔玉。我赌只死二十个好了。听说那老头有个半精灵的朋友很厉害,而且兽人如果装备精良的话战斗力也很不错呢。”
“那可是五千大军啊,难道连一百个都杀不死么?我赌十根凤凰羽毛和雷鸟的羽毛。”
一把最沙哑难听的声音说:“我赌他一个都不会死。”维德妮娜露出她那半张脸的微笑。“不过我的赌注是你们要答应招收一名新会员。”
“这位美丽的女士怎么这样有信心?不过先说好您可不能够插手啊。万一您亲自出马去兵营里扔出一条黑暗之龙,那不是给塞德洛斯老头帮忙么?”
在同伴口中美丽的巫妖的微笑绝对可以成为普通人的噩梦,她那干枯了的下半张脸动也没动,却发出仿佛很有自信的声音说:“那当然,我可没这么缺德。”
“呵呵,我就知道这位女士除了很聪明很美丽之外,”那个刚去导演了这次行动的死灵法师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说。“还非常地有良心有道德。”他看着维德尼娜,目光闪动了几下,说:“这样吧。出于对她的仰慕,我也赌一个兽人也不死,还是赌接收一名新会员。”
维德尼娜看了这个很信任他判断的同伴一眼,但是眼神里却丝毫没有感激认同的意思。
“你们真能找到有足够的品德和素质的人来参加我们这个高尚的团体吗?”一个死灵法师作出很有朝气的表情。“我感觉笛雅谷的春天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