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再按照我常用的,给她置办一套洗脸梳头的物事。需要添置的衣服、鞋袜,也都从我的账上出。别慢待了她,也别让不三不四的人打扰她!”
“婢子多谢七当家!”听见玉罗刹如此安排,周宁立刻又靠近几步,作势欲拜。烦得杜鹃赶紧伸手将她干瘦的身躯托住,笑了笑,低声道:“你也别客气了。在我这里,只要你不惹事儿,别人就不敢主动来惹你。先去安置吧,等安置好了,我还有话跟你说!”
周宁的力气远不如杜鹃,被对方托住了胳膊,头便无法再磕下去。低低的又道了声谢,垂着头,跟着红菱去了。脚步移动间,又几颗大滴的眼泪落了下来,在地面上砸出数个小水圈儿。
“唉,真是我见犹怜的坯子!”柳儿目送红菱远去,摇了摇头,低声叹息。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她也就失去了继续逗留下去的理由。看了眼外边的天色,笑着告辞。
从一见到柳儿那刻起,杜鹃便觉得对方好像变了样。但具体变化在哪,她却无法说得清楚。只觉得平素和蔼可亲,落落大方的柳儿姐姐几乎每走一步路,每说一句话都好像在装腔作势,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此刻听对方说要告辞,心里立刻感觉到了一阵轻松,笑着拉住对方的胳膊,低声央求道:“天黑还早着呢,你又何必急着回去。好多话,我还没来得及问你!”
“你这妮子,跟我耍心眼!”柳儿伸出手指,用力戳向杜鹃的额头。“我再不走,估计你就要用刀子砍我了。不在这里碍眼了,等你真正有空时,我再来跟你慢慢说!”
被人一下子戳破了心事,杜鹃只好陪着笑脸认罚。聪明的柳儿又大大方方地跟程名振打了个招呼,然后叫上自己的侍卫余勇,笑着离去。
从始至终,程名振只跟她说过一句话,却浑身上下都甚为不自在。耳听着余勇等人的脚步声去远了,活动了一下胳膊,笑着对杜鹃说道:“你这柳儿姐姐怎么看起来神神叨叨的?好像街头说唱人用的泥偶一般。她要是再不肯离开,我真就自己逃了!”
“柳儿姐姐平时不是这样的人。估计今天是心里边愧疚,所以就做作了些。其实事情也不怪她,都是张二伯,总是说了不算,算了不说!”杜鹃倒是很理解自己的朋友,设身处地的替柳儿辩解。
听她这样一说,程名振也觉得很有道理。又长出了几大口气,将话题岔到了别处。“周家小姐……”
“周家小姐……”杜鹃想到的恰恰也是同一个话题,与程名振同时开口,又同时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二人相视而笑,又相对点点头,示意对方先说。争执了一下,到底还是程名振做出让步,继续补充道:“既然二毛想要娶她,你就别拿她真当使唤丫头用。要不然让二毛知道了,又怪我们不替他着想!”
“我哪敢呢,她可是你的恩人!”杜鹃轻轻翻了个白眼,酸溜溜地说道。已经跟程名振婚期在即了,她也没必要吃太多的干醋。自己又苦笑了一下,悻然补充,“你没看她刚才那个样子么,可怜巴巴的。我即便把她供起来,在外人眼里,说不定也会看成欺负她。”
“她一家子人都被咱们杀了,难免心里害怕。”程名振犹豫了一下,低声叮嘱。“不过你也千万多加小心,别让她把仇儿都算在你的头上。在我印象中,她本来不是个如此怯懦的人!”
在他的记忆中,周家小姐周宁留下的印象高贵、美丽而又大方。不像其父亲、兄弟那样为富不仁。她曾经以比市价三分之一还要低的价格卖药,尽力帮助过自己这个走投无路的穷小子。并且,在帮助自己时,她的话语里边没有一丝轻蔑。有的只是一个女孩子应该具备的善良、体贴和温柔。
杜鹃也不太相信此刻周宁身上表现出来的懦弱与谦卑。特别是对方临被带下去之前落下的那几行泪,实在是太容易被感动了,太过虚伪。冷冷地笑了笑,她脸上又露出几分玉面罗刹的狠辣,“让她来找我报仇好了,我倒看看她有什么本事!早知道她会引起这么大麻烦,不如当初我就给她一刀!”
“那样,二毛肯定跟你没完!”程名振心里打了个突,赶紧出言劝解。“总之你多小心些,别给她什么机会。唉---!”
“知道了,我的程大善人。她父亲和哥哥都是王八蛋,她却没干过坏事,对不!”杜鹃又白了程名振一眼,无可奈何地说道。她发现未婚夫婿很担心这个姓周的女人,但同时也发现,比起对姓周的女人来,夫婿毕竟对自己的担心还更多些。
这个发现让她心里又喜又忧。抿住嘴唇,断然决定,“干脆早点儿让二毛将她领走,遂了你的意思,也省得我操心。对了,二毛呢?小藕,你快去看看,王堂主回来没有?”
到了此时,程名振和杜鹃两个才猛然发现,平素总是在他们眼前晃来晃去,赶都赶不走的王二毛从二人回到杜鹃的营地起,就根本没露过头。按照往常此人的习惯,即便没听说周家小姐被张金称赐给了杜鹃为婢女,也应该早就窜过来要吃要喝了,怎地无端变得如此守规矩?
“二毛不会是气晕了吧!”程名振瞪圆眼睛,忧心忡忡。好朋友的性子他知道,冲动起来往往不计后果。而在巨鹿泽中,却有很多禁忌之处轻易犯不得。一旦王二毛昏头昏脑地碰到了,恐怕他和杜鹃两人联手也保不住此人的性命。
“他,他当时一直在帐外偷听!”想起当时王二毛脸上愤怒的表情,杜鹃也吓得有些六神无主。压低声音,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偷听时的情况说于程名振知晓。
一时间,夫妻两个都着了慌,赶紧加派人手,四处去寻找王二毛的踪影。仔仔细细搜寻了三个多时辰,到了临近午夜的光景,终于在一个水塘边,将喝得酩酊大醉的王二毛给翻了出来。
看到好朋友喝成这般模样,程名振又是好气,又是心疼。一边命人打水给王二毛洗脸,一边蹲下身,低声骂道,“瞧你那点儿出息,为了个女人就差点把自己给淹死。不就是晚几天早几天的事情么?人都到了鹃子的营中,谁还能再将她抢去?”
“什,什么!”王二毛睁了睁眼睛,满嘴酒臭熏得人头晕。看到蹲在自己面前是程名振,他惨然笑了笑,摇头强调,“不是,不是为了女人。小,小九哥,你根本不懂。”
“你懂,你王二毛前知五百年,后知道五百年。比深山里的老树精懂得还多!”程名振恨不得一脚将对方踹到湖里去,气哼哼地呵斥。
“别叫我王二毛,别,别再叫我王,王二毛!”醉了的人总觉得自己清醒,强撑着拱起上身,继续嚷嚷。“否则,这辈子我不会再理你!”
程名振无可奈何,只得让步“好好,你不叫王二毛,那你到底叫什么?”
“王,呃!”二毛打了酒嗝,转头趴在湖畔大呕特呕。直到把胆汁几乎都吐了出来,才擦了下嘴巴,笑着补充,“我,坐不更名,立不改姓。姓王,名伟强。”说罢,身子向泥地上一扑,烂醉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