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一天回来,也能跟在小九身后学点儿东西。咱们都老了,将来还得看几个年青人。小九、可望、鹃子、季子,要是他们几个在一起,也能帮咱们分担不少事情!”
“嗯!”杜疤瘌重重点头。伸手叫程名振靠近几步,大声叮嘱,“等少,少总寨主回来。你好好辅佐他。我们上一代都是过命的交情,你们这一代也要彼此当亲兄弟般!”
“属下当竭尽全力!”程名振大声表白。
“季子是个老实人,你到时候好好教导教导他!”张金称很满意程名振的表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早点休息。明天仗怎么打,可全指望着你呢!”
“那大当家和岳丈慢慢聊!”程名振笑呵呵地回了一句,转身离开。他喝得也明显有点多了,身体尽力挺直,脚步却晃荡着不走直线。
“老疤瘌有福气!”张金称目送着程名振晃悠着去远,拍了拍杜疤瘌肩膀,笑着点评。
“那是,自打第一眼看到他,我就相中了这孩子!”杜疤瘌根本不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得意洋洋地回应。
“算了吧,当初谁还怪鹃子不识货来着!”张金称毫不客气地揭老兄弟的短。“进帐,进帐,咱们两个再来一壶,谁先趴下谁是软蛋!”
老哥俩彼此搀扶着,晃进军帐。一入帐门,立刻东倒西歪。女人们赶紧送来热水,伺候两个凶神恶煞漱口洗脸。张金称和杜疤瘌两个洗漱干净了,神智也多少恢复了些,都不再提拼酒的事情,卧在皮垫子上相对着嘿嘿傻笑。
“咱们两个都不行了。当年你老疤瘌,可是能喝三坛子的量!”
“我不行了。你还行。当年你就不能喝,现在还是沾酒就醉!”杜疤瘌笑着回敬。
这回,张金称没再跟他掰扯,伸手向侍女要了碗浓茶,一边喝着,一边低声商量,“你说,将来立了王旗后,我把所有兵马都交给小九带,让他当兵马大元帅,会不会有人不服?”
“那感情好。他是我女婿,谁不给他面子,就是不给我老疤瘌面子!”杜疤瘌一句客气话也不说,大声接茬。“不过你可得先跟麻子、老刀他们商量,别为了给小九长脸,冷了老兄弟们的心。咱们这些老兄弟都什么脾气,你最清楚。与其惹他们不高兴,还不如让小九子受点委屈!”
“嗯,也是这个道理!”张金称非常理解杜疤瘌的担忧,笑着回应。“咱们这些老兄弟啊!”他摇了摇头,将一根茶梗从碗里挑出来,放在口中慢慢咀嚼。
有点苦,有点咸,隐隐地还带着几分涩。像极了做大当家的滋味,旁人一点儿都不懂。
一直晃荡出了整个大营,程名振才慢慢恢复了正常走路姿态。事实上,面对着父辈般慈祥的张金称,他的感觉并不比面对着黑压压的滏阳城更轻松。滏阳城中的敌人他能探查出底细,但张金称这个人的深浅,他却很难看得出来。
你可以说此人粗鄙!张大当家日常的表现的确给人以粗鲁、野蛮、豪爽的印象。但这个粗鲁的家伙,却能轻而易举地干掉原八当家刘肇安。即便是绿林道上绰号叫“九头虫”窦建德,在张大当家面前也没曾讨到过一回便宜。
若说此人精细,偏偏张大当家平素总是大大咧咧。包括他对自己的信任一样,程名振能清楚地感觉到,张金称的确能做到信人不疑。无论调兵遣将,还是画拨粮草器械,只要程名振提出来,张大当家肯定照准。为此,某些心胸狭窄的家伙不知道背地里进过多少谗言,张大当家都是笑一笑,直接把谗言当了耳旁风。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枭雄气质吧!一边缓缓在营墙外巡视,程名振一边在心中得出结论。能吓得杜疤瘌连过去的事情提都不敢提,能让事事都想占便宜的王麻子俯首帖耳。还能算计过窦建德,压制住郝老刀,让自己每次对上他都心生不安。也只有张金称,才一身兼俱如从多面的本事。
想到岳丈今夜的叮嘱,少年人忍不住又紧了紧披风领口。自己只管打好仗就行了,其他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交给岳丈杜疤瘌去应付。但岳丈真的能把一切应对妥帖么?他毫无把握。只觉得从塞外吹来的冷风像小刀子般,顺着铠甲的缝直向自己的脖领子里边钻。
“呜呜—呜呜—呜呜!”低沉的画角声在夜幕中吹响。那是例行的联络号角,从营地一端到另外一端,此起彼伏,遥相呼应。连绵的角声里,少年人的身影竟显得格外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