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数日,罗成便在平恩县衙内按照孙驼子给开的方子吃药调养。他不愿意白白受人恩惠,一有时机便拉着程名振、伍天锡等人比试武艺。借口互相切磋,将自己多年所学倾囊相授。
通过几日近距离观察,程名振也知道罗成其实并不像他表面上显现出来的那样盛气凌人。先前之所以总给人高高在上的印象,是因为他自幼便被周围的家丁、将领们捧习惯了,根本没机会跟同龄人平辈论交,所以也很少设身处地的替对方着想而已。因此对罗成的好意也不谢绝,只要能抽出功夫,便带着伍天锡等人虚心求教。
说来也巧,像罗成这般一个心气高傲的公子哥,跟程名振两个倒能合得来。前者是口无遮拦,行无顾忌,快人快语。后者是典型的外柔内刚,只要不碰触心中的底线,对表面上的冒犯从不在意。这一锐碰上一韧,恰恰相得益彰。
处得熟了,罗成也知道程名振的武艺着实不怎么样。单单论膂力和基本功,他还算的上一个将才。论起招数和悟性,他却照着伍天锡、雄阔海两个差了都不止一个档次。好在是为人足够机灵,所以在过去的战斗中还能勉强自保。若是遇到真正的高手,恐怕十招不到就得被人击落于马下了。
因此,在指点伍天锡等人同时,罗成对程名振的关注就格外多一些。总想着让对方能持槊冲阵,配得上外人对他“文武双全”的评价。程名振却不愿意多学,委婉地谢道:“所谓‘年刀、月棍、一辈子的槊!’,我现在开始学起,到了两军阵前,可不正应了那句‘插标卖首’的话么?不如学点儿简单的,不求伤人,只要能自保就足够了!“
“也是,有伍、雄两位哥哥在,也用不到你亲自上前冲杀!”罗成点点头,低声回应。经过程名振的提醒,他知道自己肯定在此地不能留得太久,根本没时间将对方培养成才。犹豫片刻,忽然下定决心,大声建议,“那你干脆一心学刀好了。家父当年也是用刀的,还不是照样追着人的马屁股砍。我最近看了一路刀法,正适合你这样的精细人。只要对方摸不清你的底细,初次交手,肯定会被杀得手忙脚乱!”
说着话,他便丢下长槊,在兵器架子上捡了根硬矛,劈手折去四分之三,只留下五尺长左右的一段,比划着讲解,“马上兵器不能太短,太短则易被人所趁.。但单手用,太长又失了灵活。因此刀得根据你的身量重新打过,无论轻重,用着顺手最好。”
伍天锡等人在旁边听着有趣,都放下手中兵器,凑了过来。罗成深吸看一口气,半蹲着马步,权做乘在坐骑上,然后身子猛然一扭,持刀的手臂由前方转向侧面,然后又向下一压,一捞,再是一扫,口中大喝了一声,人如虎跃般向前扑去。
“不是马战么……”王飞想问一句,马战怎么半途变成了骑战,被雄阔海硬生生把后半句话瞪回了独自里。
对他这种很少持长兵器马上冲阵的将领来说,罗成刚才演示的那几招诡异归诡异,却未见得如何精妙。对于雄阔海、伍天锡和程名振三人而言,这一招已经足够汗流浃背了。若是骤然相遇,对敌手毫无了解,自己一槊刺过去,被持刀者一带一压一扫,半条手臂就跟着飞上了天,哪里还有取胜的机会?如果因为骤然吃痛反应稍为停滞,罗成最后那一下,就是对方的借着马力冲来,自己有多少脑袋都不够人砍。
正惊诧间,罗成已经飘然转身。这回没有诡异地连出数刀,而是斜拎着刀向前跑了几步,猛然间自己的身体像折了般,齐着腰向握刀的手臂方向塌下去,脚步却片刻不停,急冲而过,在身影交错瞬间,人随着刀一道飘起来,扭头后甩,嗖-------
伍天锡等人本能地就缩了下脖子。这一招看似简单,威力与刚才那招几乎不相上下。先装作武艺不精熟,故意让对方找到破绽。然后在千钧一发间侧下马鞍躲避,借着战马的速度用刀刃划对方的大腿或者马脖颈,万一走空,则回眸望月,脑后藏刀……
紧跟着,罗成演示出了第三招、第四招和第五招,一招比一招狠辣,一招比一招匪夷所思。难得的是,如此狠辣的招数,看在人眼里却不阴森,反而与其身姿配合,如同一个江湖豪客酒后起舞般潇洒。
没等罗成把第六招使出来,伍天锡已经无法再看下去了。冲到兵器架子上捡了把槊,一边比划一边抗议道,“你哪学来的古怪招数,还让使槊的人活么?”
“自汉以降,槊在军中已经称雄了数百年,路数纵使再精妙复杂,也逃不了简单的几个规律。所以这路刀法,就是专门跟使槊者过不去的。骤然交手,谁遇到谁吃亏!”罗成大声回应,一边说着,一边冲向伍天锡,将对方刺过来的长槊搅到旁边,然后虚劈一记,把伍天锡头上的皮冠扫落于地。
“马上使刀,身子怎可能如此灵便。人做得到,胯下的牲口也未必做得到!”伍天锡满脸不服,大声嘟囔。
“练得久了,骑在马上和走在步下是一样的。至于坐骑,天底下有的是宝马良驹!”罗成不理睬他,随手又演示出一记杀招。
“力气呢,如此身法之人,力气还如此之大,岂不是好处全占全了!”雄阔海也不服气,捡了根白蜡杆子上前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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