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起来,只怕今日这大雪天的是来者不善。
离忧对上了郑佳怡的目光,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但却并没有出声,只是微微笑了笑,示意不必过虑。
老夫人派来的人很快便进来了,一个十来岁的丫环,看来只不过是个传话人罢了。那丫环给郑佳怡行礼问安之后,便说明了来意,郑老夫人要见离忧,让离忧跟着她现在便过去一趟。
“你可知奶奶见我屋里的丫环所为何事?”郑佳怡含笑地询问着,示意红儿给那丫环赏了几个小钱。
丫环假意推脱了一下后便将钱收了起来,一脸笑意地回道:“回五小姐,奴婢也并不太清楚老夫人见离忧姑娘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不过,现在夫人也在那里,而且奴婢还听到老夫人与夫人似乎是在说昨日离忧姑娘在洒扫房办的那件事。”
果然不出所料,郑佳怡听罢与离忧对视了一眼,随后再次朝那丫环问道:“那依你所见,老夫人见离忧到底是福还是祸?”
丫环一听,面色顿时有些为难,吱唔了一小会后这才说道:“五小姐,这点奴婢的确不太清楚,奴婢向来都是在外头候着当差的,这里头主子的事就算是有心也是难打听到的,况且老夫人屋里的规矩您也知道,奴婢哪里敢……”
“行啦,是我问多了。”郑佳怡见状也不再多问,转头朝离忧道:“要不,我与你一并去,若真有什么为难之事,多少也能替你说句公道句。”
“离忧多谢小姐好意。不过,此事暂且情势不明,小姐还是先别管为好,免得惹得老夫人不开心,反倒连累到您了。”离忧自是觉得不好,若郑佳怡平日在郑老夫人跟前说得上话那还好说,唉,一个不得宠的小姐替一个倒霉丫环求情,想来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别反倒白白的再惹人厌。
郑佳怡一听,微微想了想,继而说道:“如此,那我就先不过去了,真有什么事的话……”
“五小姐请放心,若是一会老夫人那有什么不对劲的,奴婢一定会马上过来传信,到时五小姐再出面也不迟。”丫环主动请樱,神色之间还带有那么一丝自愿与真诚。
离忧一听,自是接过话来,亲自道谢:“如此有劳这位姐姐了。”
“离忧姑娘不必客气,你的事我们一帮子小姐妹都听说了,私底下,大伙都对你敬佩不已呢,能够帮上一点忙,我也是很高兴的。”丫环真言不讳地说着,佩服之情溢于言表。
离忧心中一阵苦笑,该来的终究是得来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虽然正如刚才那丫环所说,她做的怎么也算得上是件好事,可身份不同,立场便不同,谁知道自己这般出格的举措,在那些个主子眼中又到底算怎么一回事呢?
而此时却也不是多想之际,唯有走一步算一步,随机应变、见招拆招了。好在她并没有签死契,再怎么样郑府也还是得按规矩行事。
见那丫环出来的时间也不算短了,离忧便不再多说什么,告别郑佳怡,跟着那丫环一起出了门,去老夫人那里见驾。
老夫人在,夫人在,再加个什么主的话都快赶上三堂会审了,也许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离忧心中反倒坦荡得很,没有什么紧张与慌乱。于她而言,不论这时代有什么问题,不论她所作所为是否符合礼教啊,规矩啊,本份什么的,但往天上说破了,大的方面总归是她占着个理,占着个义着的。若真要问她的罪,撑死也就是她失了自己所谓做奴婢的本份,管了些不应该管的事,带了个坏奴婢的头。
等离忧去到时,原本只有郑老夫人与郑夫人的屋子顿时又多出了两个看热闹的主,二小姐与陈楚含。离忧也不知道这两主只是单纯的过来看看热闹呢,还是想趁机添上一把火,其他人她是不清楚,不过这二小姐,一准会落井下石,借机报复只怕是少不了的。
进到屋子,离忧一阵子忙碌,给这些个大大小小的主子们分别请完安行完礼之后,这才消停了下来,老老实实地立在一旁,等待着审判与适当的自我辩解。
而自打离忧进屋后,一屋子人的注意力便都不约而同的聚焦到了她的身上,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离忧此时觉得自己倒不像是出名,更像是那只壮到足以杀了过年的猪。
这万恶的旧社会,连做个好人好事都得提心吊胆,甚至有可能引火上升,都说这现代人的道德日益沦丧,做好事之前都得学会核算成本了,可眼下自己身处的不正是所谓的最注重伦理道德的年代呀,怎么做个好事,竟还有如此大的风险,比现代还要可怕得多呀!
离忧心中暗叹,不就是因为一个身份的问题吗?哪天等她翻身了,她一准想怎么做好事就怎么做好事,看谁还敢给她脸子看。不但她自己要做,而且还要建立个见义勇为慈善基金会,专门奖励这些助人为乐之人,专门帮助那些因为做好事而惹上麻烦之人,决不能再让好人蒙冤,再让她这样担惊受怕的经历在别人身上重演。
多么远大而崇高的理想与抱负啊,离忧偷偷为自己在心底喝彩了起来,可再次偷偷抬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事,却愈发地觉得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不是老夫人要见她吗?不是老夫人让人找她过来的吗?可如今她人都已经站在这里了,礼也行了,安也请了,为何迟迟没有人出声理她?一屋子的人都只是用不同的眼神打量着她,其他的则一句人句都没有再说。
行,不说就不说,打量就打量吧,她还不信这些人能看出个花来,反正再怎么样看也不会少块肉。更何况,既然是人家找她来的,那么有事总会出声的,她现在就是个奴婢,还是个不知道算不算犯了过的奴婢,自是没有半点的主动发言权,省得又给人落了把柄,安上一个自以为是、不懂规矩之名。
万般无聊之中,离忧只好分析起众人的目光来,就在场之人而言,总共可以归纳成四类,一类是纯粹看热闹型,代表人物如陈楚含,一类是落井下石型,代表人物自是苏谨主子两人,一类是同情型,代表人物如姜姑姑以及老夫人身旁的那个目光看上去很是和蔼的老嬷嬷,而最后一类则是琢磨不透型,代表人物无非就是郑老夫人与郑夫人这两个典型。
可甭管什么型,总会有一个先出声的,估计着不是落井下石的就是琢磨不透的。离忧没料错,将她晾在一旁差不零的时候,高高在座的郑夫人总算是有了些反应。
“你就是离忧?”清脆的瓷器声从那茶沿上传了起来,郑老夫人盖上茶杯的一瞬间,一旁侍候的老嬷嬷,便马上心领神会地接过杯子放好,那样默契的服侍,自然而不带一丝做作的痕迹,看得让其他奴婢自愧不如。
“回老夫人,奴婢正是。”还以为郑老夫人沉默了这么久会累积多少犀利之言,倒没想到竟如此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声。
“叫你过来,你可知是为了什么事?”郑夫人神色平和,看不出什么喜怒,连带着一旁的郑夫人,二小姐也是猜不透此时老夫人的心思,因此也没谁插嘴半句,静静地先看着。
离忧见状,微微思索了一会,倒也没打算在一个如此精明的老人面前装什么:“回老夫人话,奴婢不敢擅猜老夫人心意,请老夫明示,奴婢自当洗耳恭听。”
“倒真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郑老夫人出乎意料地夸了一句,随后侧目朝一旁的老嬷嬷道:“我记得以前听你说起过有个小丫头跟赵家媳妇骂架一事,还差点没打起来,就是这个小丫头吗?”
一旁的老嬷嬷连忙笑着回道:“是的,老夫人,就是这丫头呢!”
这老嬷嬷是郑老夫人身旁最受器重的韩嬷嬷,听说老夫人嫁过来时便一直在身旁服侍,这几十年来如一日尽心尽力的侍候着,说起来虽也只是一个奴婢,可就连郑老爷郑夫人这样的主都对她礼让三分。
离忧不由得偷偷望了韩嬷嬷一眼,倒没想到自己的陈年老事竟也被传了上来,不过看这两个老婆子的对话与神情,似乎对她倒也不算是太不利,最少那语气里便没什么火药味与厌恶味。
“丫头啊,我听说你昨日做了件大事,花了二十两银子将洒扫房的一个奴婢给买了?这奴婢买奴婢,老身还真是头一次听说呀!”郑老夫人竟笑了出来,看向离忧的目光带着兴趣与考量。
“老夫人,奴婢昨日的确花了二十两银子帮了一个小姐妹的忙,但却并没有什么买卖什么的意思,只是不愿眼睁睁看她入火坑,因此才借她二十两银子让她日后不必再为这些事烦心。”离忧早就思量好了答复,估计到了郑老夫人有可能问到哪些问题。
郑老夫人一听,也不理一旁其他人不解的眼神,继续朝离忧问道:“二十两银子对你们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以你们的工钱来算,只怕要收回这二十两,还不知道得何年何月,你这么轻易地借给她,难道就不担心她有没有这能力偿还?”
离忧见状,亦耐心解释道:“回老夫人,奴婢倒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自己不帮她的话,日后良心上会过不去的,至于她有没有这个能力还,这又是另外一回事。”
“听你这口气,倒是个心怀气度不凡的丫头。不过,你一个小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替别人解围?”郑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收了些,神情再次变得有些看不透:“莫不是这银子你也是从别处不急着花钱的什么人那里借来的?”
在郑老夫人看来,离忧拿去慷慨替人解围的银子十有八有是找主子拿的,她心中清楚,老五郑佳怡是个没什么主见之人,心肠也弱,眼前这离忧一看便是个相当有主见的厉害角色,打着什么由头在主子那骗出些银子来那是很简单的事。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事就又完全不同了,郑佳怡虽平日不怎么得她的心,可好歹也是郑家的小姐,自是由不得身旁的奴婢去牵着鼻子走。对一个奴婢言听计从的,这郑家的脸面都快被丢光了。若置之不管的话,指不定日后这奴婢还得篡使着主子做出什么坏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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