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受惊之因,一问驱车之马夫自是可知,为何特意再问他?只怕不能等闲视之——
陈羲如此想着,答道:“回济北王,有一无知稚子误入驶道,无意中惊了马匹。”
“既如此,那稚子何在?”侍卫长问道。
陈羲闻言,知道他们有追究那小乞丐之意;而他有心庇护,遂道:“稚子无意犯错,臣自会对其责罚,给王爷一个交代。”
“也罢。然而陈中尉可知,因你割断马车系绳,王爷几乎遇险?”侍卫长加重语气,继续问道
陈羲一顿,道:
“当时属下恐马踏伤人,因而匆忙间救得稚子;又恐车子随马驶行车内人会有损伤,遂割断马车系绳,并想阻拦马匹撞人——仅此而已。”
听毕,刘宽竟微微一笑,三白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他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听中尉所言,稚子及民众之命,与本王相比更为重要咯?”
扔出不怀好意的一问,刘宽好整以暇地等着陈羲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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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羲一愕。
他知道,刘宽继任济北王尚未及一年。
刘宽出身显赫。其祖上直溯,是汉高祖刘邦的小儿子刘长。
刘长颇为勇武,有扛铜鼎之力,性情骄傲放肆,视法律为无物。刘邦辞世后,吕后掌权,大肆迫害刘邦子嗣:除却她亲生儿子惠帝刘盈,薄姬所生代王刘恒,赵姬所生淮南王刘长,其余刘氏子嗣皆被她辣手除尽。后来惠帝刘盈早崩,刘邦亲子更只剩刘恒刘长二人。吕后辞世后,陈平周勃等重臣平定诸吕之乱,拥立刘恒为帝,刘恒继位后即为汉文帝。
汉文帝刘恒以宽厚无为政策治国,事母亲薄姬至孝,对唯一的弟弟刘长也甚为宽容。刘长持宠生骄,越发张扬跋扈,藐视朝廷。欲望一日一日膨胀之下,刘长终于有了谋反之心,勾结匈奴、闽越意图夺权。事情败露后,丞相张苍领群臣要求文帝处死刘长;然而文帝仁慈,只是将他消去王爵,发配蜀郡的邛莱山。纵然如此,从高高在上的一方之王一下子变为戴罪流放的囚犯,心景落差可想而知,所以刘长在流放路中不堪屈辱,选择自杀而亡。
刘长虽死,文帝并不将他三个儿子连带治罪,相反都封了王:长子刘安继任淮南王,编著了《淮南子》而留名后世;三子刘勃,就是第一代济北王,谥号“贞”,又称济北贞王。刘勃封地在齐地济北郡(今山东省内),在雒阳东千一百五十里,有城五座,在位十三年。
刘勃辞世后,其子刘胡继任济北王,为第二代济北王。建元四年,也就是去年,在位五十四年、享尽奢华的济北王刘胡辞世,谥号“成”,又称济北成王。刘胡长子刘宽继任济北王,为第三代济北王。
刘宽身世陈羲虽知晓,未料到的是,刘宽是个睚眦必报,心胸狭隘之人。
偏偏此人贵为济北王,刘氏宗族,天子血亲,不能不谨慎对待。
陈羲斟酌着言辞,答道:“自然是济北王尊贵。”
顿了顿,他又道:“请恕属下处理不当,属下应第一时间斩杀马匹,而非割断缰绳,追回马匹——如此一来,济北王也不会受到惊吓,更不会遇险。属下有欠考虑,处理失误,请济北王降罪。”
刘宽三白眼眼角跳了一跳。
陈羲此话明摆着暗示他,此事说到底因马匹而起,若要治罪也应先治马匹之罪,而非治他人之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