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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华却没有下达鱼雷发射的命令,他在等快艇继续高速接近敌人,力求在更近的距离给花月号致命一击。

    五百米距离,对于快艇来说,只是短短一瞬的航程,水兵低声报告:“距离目标三百!”

    龙兴华斩钉截铁地下令:“鱼雷准备——预备——发射!”

    “嗵”“嗵”两声闷响,两枚鱼雷如离弦之箭飞离快艇甲板,向着花月号直直扑过去。

    巨大的爆炸声来的好像有些迟,随着惊天动地地“轰隆”声,巨大的气浪水柱冲天而起,迸溅的水花飞落到了快艇上。

    日本舰只沉默了一会儿,才从突如其来的爆炸声中回过神来。一时间,警号凄厉,人影嘈杂,脚步凌乱,呼喊声四起。

    不知哪艘军舰以为是自己遭到了空袭,炮兵操纵高射炮竟朝空中“怦怦”盲目开起火来,其他军舰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跟着朝天空开上了火,一时间,漆黑的夜空被窜起的曳光弹照成了一片诡异的蓝粉色。

    一一二号在撤离战场时,还是被日军发现了。日舰的机关炮朝着一一二号撤退的方向猛烈射击,炮弹在快艇周围爆炸,或许只是几秒钟,快艇上的油柜、机件、舱底均被击中,快艇瞬间失去了动力,横在水面上。

    龙兴华下达了弃艇的命令,然后率全体艇员跃入江中。

    当他们在夜色掩护下,泅水到达岸边时,英雄的一一二号已经缓缓沉没在南中国海。

    因为狡猾的日军在花月号周围布置了一圈驳船,以防偷袭,所以花月号被炸伤,但却没有沉没。快艇一一二号,成为南方军政府海军最早与日军接战并壮烈殉国的舰艇。

    突袭花月号失败,程锐光没有灰心,他又派出了自己的得力干将,鱼雷专家陈武林。陈武林是航校出身,但却是个有心人,他对舰艇机械、武备,特别是水雷、鱼雷等很是留意,在长期的实践中,终于成长为这方面的专家。

    接到命令后,他抓紧时间搜集有关水雷的资料,采购了炸药、雷管、钢材等物资,展开了水雷的秘密研制工作。

    经过一周的奋战,熬到两眼通红的陈武林和他的战友们,终于研制出了第一批水雷。

    上次快艇发射鱼雷给日本人发现,这次同样的手法一定不会成功。陈武林很清楚,所以,他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靠士兵的血肉之躯,泅水推送水雷击敌。

    这天深夜,在茫茫夜色掩护下,海军特务队两名英勇的水兵王义生、陈兰梵站在舰艇上。陈武林递过去一壶酒:“好兄弟,今天就看你们的了,我们的目标还是那艘花月号,要炸,就一定要炸沉她!这壶酒,一来为你们壮行,二来,海水凉,喝了暖暖身子。”

    憨厚的王义生接过酒壶仰脖喝了几大口,而陈兰梵却只是往手心里倒了些,擦在胸口,然后递回给陈武林:“陈主任,留着我们回来庆功吧!”

    最后检查了下装备,两人无声地潜入水中,头也不回地推着水雷朝日舰游去。昏黑的夜色中,看到停泊的日舰上雪亮的探照灯光时时划过海面,耳边除了不曾停歇的海浪声,还能清晰地听到一串串哇哩哇啦的日语从军舰甲板上传来。

    陈武林十分焦急。几分钟后,特务队水兵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们会成功吗?海水哗啦啦响着,陈武林的心里和这海浪一样翻滚起伏着。

    花月号被突袭,日军变得狡猾了很多,对花月号的防卫更加严密。周围均绕有铁驳船,下面布了雷网。要炸花月号,就要将雷网破坏。可惜王义生、陈兰梵在破坏雷网时,被发现,于是急忙炸响了水雷,花月号后甲板被炸裂,正在舰上开会的日军第三舰队司令官长谷被炸得跌倒在地,撞破了脑袋。

    王义生、陈兰梵英勇牺牲,鲜血染红了海水。

    中国海军的频繁突袭,令日海军极为恐慌。长谷下达命令,要求:“哨戒舰艇附近,尤其对南方军高速鱼雷艇用机雷袭击等行为,更需严密警戒。”一时,南中国海上的日舰草木皆兵,稍有动静便盲目射击,并频繁移动舰艇位置。

    花月号被袭击后三天,敌机重临南中国海。起飞前,飞行员拿到了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就是不久前击落数架敌机的“平海”号。

    “平海”是一艘崭新的巡洋舰,是江南造船所按照从日本购进的宁海号制造的姐妹舰。舰长高学军,是南方军政府海军舰长中的年长资深者,毕业于广东黄埔水师学堂。

    这天清晨,高学军来到舰桥,海风吹散了轻雾,也吹动着他微微发白的鬓发,刚和身边新上舰的几个马尾海校学生聊起读书岁月,高学军的一句感慨:“赶上了,这一仗叫你们赶上了……”还没说完,敌机的轰鸣声便从东方天际的浓云中传来。

    “拉响警报,准备战斗!”高学军发出了这次残酷海战的第一声命令。

    水兵们灵巧地滑下舷梯,冲向炮位。

    很快,敌机黑蝇般的身影清晰可见了。尽管是逆光,但是仍旧可以清楚地数出敌机的数量,一架,两架,整整九架飞机编好战斗队形,忽然附冲。

    “目标,敌机第一战斗群,射击!

    高学军一声怒吼,“平海”愤怒地开火了!官兵们一边操作舰艇使之做S形行进,躲避敌机扔下的炸弹,一边用高射炮射击,不远处,“宁海”等也把愤怒的炮弹射向了敌机。

    敌机反复冲击,企图接近舰群,但海军队形严密,防空火力密集,日机只好掉头向东撤退。

    望着远去的敌机,高学军轻轻吐了口气,旋即下令:注意警戒,这些浑蛋不会就此罢休的。

    向程锐光汇报以后,舰艇上的午饭吃得匆忙,高学军觉得毫无胃口,他似乎隐约感到在东方的密云中,入侵者正抖动着罪恶的翅膀。

    而此时,南方军政府的飞机也从军用机场腾空而起,向着南中国海上的花月号进发。

    不出高学军所料,到了下午一时许,日军七架飞机骤然钻出云层,从三个方向逼近“平海号”,并投掷出一串串黑色的炸弹。

    平海号官兵奋勇还击,猛烈密集的炮火带着仇恨向敌机射去。敌人的炸弹在舰舷外爆炸,巨大的水柱和着气浪冲天而起,但一直以S形行进的平海号从弹雨中冲了出来,没有受损。

    敌机畏惧舰上的高炮火网,不敢低空飞行,高空投弹都偏差大而不准。但是很快,这些敌机看出了门道,改用集中一侧攻击的战法,鱼贯朝平海号侧翼扑来,并在左舷投下大量炸弹。

    海面上被炸弹炸翻了一般,一些被炸死或炸晕的鱼儿两着白肚皮漂浮上了海面。

    突然,一颗炸弹在平海号左前甲板爆炸,舰桥上的高学军觉得腰部一震,一股剧烈的疼痛险些让他跌倒,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摸,鲜红的血正咕咕从腰间流出来。

    “舰长!”看护兵扑过来,扶高学军坐在甲板上,高学军疼得嘴唇都在哆嗦,额上冷汗直流,看护兵边包扎边哭着。

    “不要哭!”高学军低声道,让看护兵把自己扶起来,斜在座椅上,扫射了一下中弹的军舰,艰难地问副舰长叶可欣:“报告军舰受损情况,伤亡如何?”

    “报告舰长,我军舰多处中弹,伤亡六人。”叶可欣低声道。

    “高炮那边的孟汉林呢?”高学军环顾四周,刚才他还听到这个毕业于马尾海校的年轻军官大声吼着指挥对空射击并亲自操炮开火,怎么现在已经没有他的声音了呢?

    “舰长。”叶可欣红了眼睛:“孟汉林他,为国捐躯了……”

    “那高盛昌呢?”他们是马尾海校的同学。

    “在那里。”顺治叶可欣的手指,高学军看到了左舷高射炮位已经被炸毁,刚才还在与自己对话的孟汉林、高盛昌都倒在了炮位上,鲜血还在流淌着……

    而旁边,一等炮手周昭发被一块弹片击穿右肋,横贯左臂,鲜血把胸脯以下全部染成了黑红色,但周昭发却没有离开炮位的意思,他艰难地伸出右手支撑着身子,正试图重新回到炮位上。

    高学军只觉得心里的痛比伤口还要剧烈,他猛地把身子挺起来,怒吼道:“打!继续打!把敌机打回去!”

    平海舰的高射炮又怒吼起来,复仇的炮火猛烈射向敌机,在其他炮手跑来接替周昭发时,这个勇敢的士兵才一头栽倒在甲板上。他的双眼怒视着天空,至死都没有闭上……

    敌机在平海号的防空火力下,无奈朝远处逃去。

    而此时南方军空军也在海上对着日舰开了火。

    由于日军拥有绝对的海空军优势,特别是日军的海军炮舰火力,更是全球第一,近乎摧毁性的密集射击,弹幕的威力可以说是天摇地动,战斗机很难靠近,无数的炸弹都扔进了海里。看着耀武扬威、一直令海军头疼的花月号,飞行员沈烯醇咬了咬牙,驾着装满炸弹的飞机直接俯冲了下去!

    一声震天的巨响,花月号终于沉没,结束了它罪恶的使命!

    接着飞行员陈重海驾驶飞机又撞上了日舰“云出“号,以凛凛气概壮了国威,扬了军魂!

    如果说后来,日本航空兵发明了有名的自杀式“神风攻击”,令美国大为震惊的话,很难说,他们不是受到了南方军空军的壮举启示。不管怎么说,年轻的南方军空军用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壮举,压住了日军骄狂的气焰。

    日本驻南方军总司令上田大将后来哀叹说:“过去日俄战争时,大和民族不怕死的勇敢精神安在?她已经被中国南方军年轻的空军夺走了!”

    南方军空军太年轻,而且无论是飞机的数量,还是作战技巧、经验,都远远比不上对手,可是他们的气势和壮举,就连一向以武士道为荣的日本军人也惊恐畏惧了。

    中国空军的勇士们,以自己的热血和生命,护卫着祖国的天空、大地,长空里架起的道道彩虹,无不浸透着勇士们殷红的鲜血!

    海战依然在继续。

    失血过多的高学军歪在甲板上,对叶可欣道:“不要管我……敌机一定还会再来……马上准备作战!“

    果然,傍晚时分,火炮再一次打响炮弹呼啸,终于又一次将敌人的进攻打退。这一天,平海号前后苦战六个小时,发射高射炮弹近三百发,高射机枪子弹四千余发,伤亡官兵三十二人,宁海和另外的舰只也不同程度地受损。

    而这一天,日军出动军舰五艘,飞机三十架次,其中六架被击伤,三架在挣扎逃窜时,一头扎进了大海。

    平海舰仍旧守在自己的战位上,程锐光司令员的舰队司令旗帜依然高高飘扬。

    当晚,程锐光召开舰长联席会议,要求各舰艇死守入海口,不许日军舰艇接近,为美人关战役截断来源于海上的敌人:“高舰长受伤,叶副舰长指挥平海号,明天,本司令的指挥位置就在平海!目前,平海是敌机轰炸的重点,但本司令的旗帜绝对不会降下来!各舰也不可畏缩怯场,不准擅离战场!”

    程锐光接着慷慨陈词道:“这仗必需打!没有选择,我们要告诉官兵,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要指望援助,要孤军奋战,发扬军人大无畏的精神!”接着严肃地问大家:“大家有战胜日寇的把握和信心吗?”

    舰长们大声答道:“报告司令长官,部下成功虽无把握,成仁却有决心!”

    日军的飞机是随着清晨一起来到的。先是两架侦察机,在上空盘旋半小时后离去,程锐光意识到。,这是敌机在进行侦查,恶战很快便要来临。

    果然,到了下午,日海军第一航空队的九架攻击机突然杀来,对平海、宁海各舰展开猛烈轰炸。

    各舰严阵以待,高射炮和高射机枪交织成防空火力网,网住了四架俯冲投弹的敌机,幸余的五架被迫折返。但此时,舰上的弹药越来越少,炮声枪声越来越稀。敌机见状,重新飞临舰队上空,发起一轮又一轮攻击。

    入海口附近的海面、天空,成了血拼的战场。

    高射炮的爆破弹打光了,就用练习弹代替;机关枪横轴炸断,机枪指挥刘云不顾机体滚烫通红,自充射手,以手持机枪射击,双手烫掉了一层皮,竟没有出声叫一声苦。

    敌机的俯冲轰炸,一次次被打退,叶可欣看着程锐光紧绷的脸,明白平海但凡今天有一线战斗能力,司令员也不会言退,于是立即组织官兵冲入弹药舱抢运弹药,继续射击。

    此时,平海舰已先后被炸弹击中六次,另有十多枚炸弹在平海号附近水面爆炸,舰体多处受损,锚链舱、米舱、帆缆舱几处进水,官兵们一边射击一边堵漏;

    宁海号的枪炮官等也先后受伤,都是包裹好伤口坚守战位。敌机一次俯冲,高射机枪位中弹,射手倒在血泊中,见习军官孔侑平冒着枪林弹雨冲上去,填补了机枪手的位置;另一边,机枪上士陈永明中弹,登时整张脸上血肉模糊,但他以惊人的毅力扑向已经哑了的火炮,异常娴熟地排除了故障,很快,愤怒的枪弹重新呼啸起来……

    “轰”一声巨响,宁海号舰长陈洪刚的指挥台被掀了盖,中尉航海官林文吉头部中弹,鲜血喷涌,涂满了那张年轻俊秀的脸庞,这位二十三岁的军人当场阵亡。

    陈洪刚也觉得自己的裤管又热又湿,全身的血似乎都顺着左腿的伤口流走。他觉得眼前一阵发黑……等他重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被抬下舰桥,天空中,敌机俯冲时拉出的黑烟纵横交错,防空炮火在云层炸开了一团一团白色的花朵。

    他扶着栏杆站了起来,靠在舰艇舱壁上,眼前这舰,这海,给了他无穷的力量,让他支撑住自己轻飘飘的身体,陈洪刚面色平静的站稳,他心里明白:只要自己不倒,舰上的官兵就不会停止战斗!

    他的视野中,平海舰已经到了最艰难的时刻!

    平海已经遍体鳞伤,枪炮弹药几乎殆尽,舰体已经倾斜二十度角,但她仍旧坚守着战位,叶可欣忍住伤痛,下令拆掉舰上的炮械和重要部件,操舰向浅水处开进,试图抢滩。

    敌机还要俯冲,幸好正在这时,接到海军舰队吃紧消息而派出来的南方军空军战斗机到达,日机不敢恋战,匆忙逃窜。

    受伤过重的平海,一寸一寸移动着身子,象一匹不愿死于敌阵的战马挣扎着向前,直到在浅水搁浅,他的桅杆还长矛一样不屈地指向祖国的蓝天!

    程锐光的司令旗帜已经改挂在安定号上,旗帜向鏖战中的海军将士表明:我还在战场指挥战斗!

    天空恢复了平静。

    南中国海,却为海军将士们的英勇而澎湃!

    中国苦难深重的海军,在没有强大空军遮护的海面上,顽强不屈,浴血奋战!

    这是中国海军自甲午战争以来,第一次在战场上为国英勇杀敌,先后击落击伤敌机十多架,击沉日舰两艘,击伤三艘,战斗中,海军司令员、次长,全部冲上第一线,数名舰长流血牺牲!一场鏖战,多少将士血洒南海,而他们中真正留下了名姓的,不过数十人。

    只有碧波荡漾的南中国海,记住了她英雄的儿女!

    南中国海上惨烈的鏖战全部是为了美人关总决战。

    在这里,谭少轩将指挥他的部队,一举歼灭认贼作父的汉奸廖耀武,沉重打击他背后居心叵测、妄图蛇吞大象的日本军国主义者的嚣张气焰。

    虽然南方军政府一直对外宣传,本次会战仅仅是为了消灭廖耀武土匪恶势力,但是,海空军集体参战的架势不仅令各国心知肚明此战的内幕,而且民众和媒体也在猜测。

    对各国列强来说,欧战刚刚结束,他们对远东无力顾及,而且,既然双方都对战争隐晦,那么大家也就装作不知。坐山观虎斗,看看热闹,看看到底是南方军政府实力强,还是日本人威力大,然后再好见风使舵,争取自己的最大利益。

    所以,对这次中日战争,列强纷纷采取了旁观的态势。

    但中国的民众,特别是南方的民众就不同了。

    没有人对这次战役不关注。大家明白,若是政府军胜利,那么日本人就不敢再横行霸道,起码也得稍稍收敛收敛。

    若是政府军失败,那么,南方将面临东北一样的被奴役的命运,所以无论是文艺界,还是工商界,都积极捐款捐物,鼓舞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老河口大捷传回凌州,民众沸腾了。凌州总商会理事骆世璋等人积极响应后援会的号召,登高一呼,大小老板纷纷捐款。设在市中心的募款台前人海如潮,短短四天内,几十万人参加了支持政府军的游行和捐款,军政府高层谭嗣庆等捐出了一个月的薪金;家庭主妇、码头工人、甚至以乞讨为生的苦难者,和倚门卖笑的烟花女子、人力车夫、清道夫、少年儿童都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义无反顾捐出了他们一颗火热的心,“民众一心,共建中华”的热情如火如荼,筑起了万民一心的血肉长城!

    骆羽杉自然没有片刻闲着。除去谭少轩和谭嗣庆安排的工作,她还是“医救会”的志愿医生,无数从前敌送回来的伤员需要救治;她也是左元芷“妇女救国会”的代表,募捐活动连连不绝;她是谭永宜“艺术界志愿团”的成员,晚上经常和谭永宜一起画宣传画……

    作为前敌领军的总司令谭少轩的夫人,她现在已经开始主动接手那些数不清的公共工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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