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留观一会儿病人就可以推出来了。叶书冉把着那排座椅的靠背,站得笔直的,但是如果有人肯这时候留意一下她,她的腿是抖的,手也是,抠着椅背,骨节苍白分明。她想:怎么会这样呢?她还在呢,他怎么就……就吻别的女人呢?
忽地一下,叶书冉开始反胃。她捂着嘴,急急地几步走到安全出口,推开门,就着墙角的垃圾桶吐。刚刚吃的双皮奶、奶卷,午饭的西芹百合,椒盐杏鲍菇,五味杂陈的都吐了出来。
又吐了一轮,安全通道的门被推开了,一只手在她背后一下下地顺着。手掌的热度隔着衣服薄薄的料子也让她感觉不到暖,身体的温度好像一点点流失似的。这一下下的抚摸,让她更觉得难受。胳膊向后一扬,格开了何摧的手。
“我去给你拿水。”他说。
叶书冉扶着墙,浑身一点力量也没有了。隔着安全出口的玻璃门,他看见何摧到处找水,矿泉水瓶子这儿那儿的,零落着不少,有的人手里也拎着,就是没有一瓶新的能拿来给她漱漱口。就好像这么多人里头,只她一个是外人。
一个叶书冉不认识的人递给他一瓶水,何摧匆忙地拿着过来,当着叶书冉的面拧开,递给她,说:“新的。”
叶书冉倒在口中漱了漱,吐水的时候看见自己吐的那一堆东西又恶心到了。
何摧扶着她的胳膊,说:“换个地方透透气。”
叶书冉说:“不用。”
她靠着墙,闭着眼睛缓神,再睁开的时候,正好看见手术室的门大开,一架移动病床被推了出来,穿着短袖绿色手术服的护士举着输液瓶。移动床上的人盖着绿色的被子,好多人忽地围了上去,又在护士的指挥下散开,只琪琪和她妈妈依旧伴在廖爷爷身旁。
叶书冉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姥爷去世那天进了急救室,她被长辈拦在外面。等她再看见姥爷的时候,他的身体被雪白的床单严严实实地盖着,刺目得很。她那见惯了生死的妈妈,毫无形象地俯在床边痛哭,所有的声音里,属她那一句“我没有爸爸了!”最为哀恸刺耳。她好像还有力气去扶她妈妈来着,也因此看见了姥爷紧闭的双目,微张开的嘴,整个人没有光泽,没有生气。因为生命的离去,那位她无比亲爱的人,变成了遗体。
不知道是哪一层的人在安全通道抽烟,烟味飘进叶书冉的鼻子里。她闻见了,开始哆嗦。去火葬场的那一天,她闻不得所有的烟味儿,每一股烟味儿都像极了她抓起一把骨灰时闻到的味道。
叶书冉又开始吐,嗓子被灼得疼。
“你能不能走?我现在带你回去。或者去看急诊”何摧见她吐成这样,未免着急。
“同样的一扇门,却贯穿生死。”叶书冉抬手在脸上抹了一下又一下,直到强止住泪,推开安全出口的门。何摧伸胳膊挡了一下,才不至于因为她力气太小,让门回弹。
有人已经跟着专用电梯上楼了,剩下的人有的还在原地聊天,有的逆着他们俩的方向走安全出口的楼梯。
陈晨走到他俩跟前,说:“你们俩先回去吧,这不用那么多人守着了。我上去看看,待会儿也走了。”
何摧扶着叶书冉的胳膊,说:“那你跟爷爷说一声。”
陈晨拍了拍他的肩。
纵使电梯那里有再多的人,他们俩也得耐心等着。何摧从叶书冉紧绷的状态里知道她在隐忍不发。他当时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其实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他看见一抹水蓝的影子踉呛着跑到安全出口那里。他隔着玻璃看见她吐得稀里哗啦,想起来那一次在H市日料店,她看见他相亲,也是跑到卫生间里难受,方觉得大事不好。
到了医院的楼下,叶书冉使劲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何摧还扶着她,看她脚下虚浮的步态怕她摔倒。
叶书冉甩开他的胳膊,径自往前走。
何摧拽住她,说:“你一个人去哪儿?”
“少管我。”叶书冉冷冷地说。
“你这样子我能不管你?”何摧把胳膊搭在她的腰上,几乎是半抱办拖地把她带到车上。车子被太阳烤得闷热,他开了车窗,开了空调。
“对不起。”何摧也只说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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