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刷厂来了个名牌大学的本科生,那个年代竟然也能成为热点。
舒林生报到的那天,正值星期一上午十点。他背着黄书包,手持报到证,按照人事局工作人员给的线路图,刚刚通过大门卫兵的盘查,走进一个篮球场大小的院子,便见三五十号人蜂拥而出,迅速排列成行,男左女右,分为四队,甚是齐整;林生所处位置,恰好在四队中间。见这阵势,他着实吓了一跳,这么多人前来列队欢迎,不能不让人受宠若惊。正停在那里犯愣呢,突然喇叭里传来一声巨响:“第六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那些人便随着亢奋的男声,按照“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的节奏,伸展胳膊踢起腿来。林生当然有些尴尬,但一见到旁边几个女孩在笑自己,便立即跑到男队的尾部,跟着他们做起来。那年月大中小学生每天早晨都做这些,人人熟悉。
广播体操一结束,大家便围了过来。
“呦,这帅小伙,就是新来的大学生吧!”
“肯定是,个头不矮啊,一米八以上!”
“还背个军挎,挺艰苦朴素的啊!”
林生像个罕见的大熊猫,刚被放进动物园,就逢上了开放日。发表议论的都是女职工,且多是中年年纪。
正在林生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走了过来,问:“你就是师大毕业的舒林生吧?”
“是,是。”林生连连点头。
“跟我走吧。”那人说着,便带他走进操场边上一个诺大的办公室,里面有五张桌子。领导模样的人往紧里面最大的桌子前一坐,对林生说:“按照部里厅里和厂里的规定,新来的员工,一律在厂部办公室实习一阵子,全面熟悉情况之后,才能再进具体科室。”
“好的,我知道了。”在人事局报到时,林生已被告知过。“请问您贵姓?”他恭敬地问。
“免贵,姓孙。孙武、孙膑的孙。”
“哦,孙老师啊,请您多多指教。”学校呆久了,见谁都叫老师,何况北京人喜欢这称呼。
这时旁边一位刚进屋的年轻人说:“叫厂长!”
“哦,对不起,厂长……”林生急忙改口,追加道歉。他没想到,厂长也会在这一堆人里办公。
“我是副厂长,兼办公室主任。以后你和大家一样,叫我老孙。大机关有规定,再大的领导,也不要叫官衔,要么在名字后面加同志,要么直接叫老张老李就行了。对啦,咱们的厂长,一把手姓李,他在三楼办公,这几天在部里头开会。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小徐,徐朝东。还有,进来的这位是邵大姐,主管厂里的经营核算;她身后是小张,张红,厂里的出纳。你就用小徐边上那张桌子,那是专给你准备的。对了,把介绍信给我吧。
林生忙从包里取出两张纸,一张报到证,一张组织关系介绍信。
“嗬,都是预备党员啦,又红又专啊!”
“哪里,哪里,我要向厂长学习,向大家学习。”说着,他学着老北京人拜年的样子,双手微拢,靠在一起,从孙副厂长开始,转身再向邵大姐、小张和小徐,依次施礼。
“不要客气,有什么不懂的,问我们就行啦!”邵大姐笑着说。
“看这素质!名牌大学的本科生,跟读夜大的,就是不一样啊!”张红若有所指地说。
徐朝东一旁不干了:“喂,我说张红,你读的不也就是党校函授嘛,干嘛非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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