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上,晏非始终紧盯着廊檐下,就连鲁蝶走下石阶,朝着他奔了过去,他也只是转眼望了一下,坐在马上的身姿未动分毫。
对于他这样的态度,我多少感到有些意外。
依照他对鲁蝶的宠爱程度,就算是顾及到此时场上的局面,就算没有迫不及待的冲将过去,抱住劫后的她好好怜惜安慰一番,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冷漠。
是不是因为没有选择我,而怀着对我的愧疚,克制着他自已,不肯在既将要死去的我面前做出太过热切的举动。是了,想是这样的。
好歹,我也总算是他的正妻。在正妻面临着死亡的时刻,他又怎么会只顾及着自已的心意呢?若是当真如此,怕是在这数万兵士面前,难以树立威信吧。
我如是的想着,遥遥望着他,一时悲从中来,湿了眼眶。
云天炽见我神情变得黯然,站在我身后,轻叹了口气,说道:“情儿,其实你应该感到高兴的。晏非他——其实最为在乎的是你。”
我有些惊讶的回过头,看着他有些落漠的神情,忍不住开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天炽没有理会我的问题,目光一直落在晏非身上,很是感慨的说道:“晏非,我果然没有猜错,你最心爱的人,果然是情儿。”
晏非浑身一震,未置可否的默了声息。
云天炽又道:“你没有想到吧,我会当真如你所说的,放了你的侧夫人吧?依照你的猜测,认为我定然不会如你所愿,一定会扣住她们当中,你开口要求放走的那一个。所以,你就说了反话,为的只是想让我放走情儿。岂不知,我早已经看透了你的小把戏,是不是?”嘿嘿一笑,道:“你也不想一想,我会真的那么傻吗?”又是一阵得意的笑。
晏非脸色疾变,就连身下的坐骑都体会到了他的不安,焦燥的踏着蹄子,打着喷鼻。
我亦被他的话所惊愕,遥摇看着晏非,难掩震憾的微颤着声,问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吗,夫君?”
晏非回视着我,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你从未跟我说过,为什么?”生死关头,我方知晓我的丈夫,被我认为一直都不在乎我的丈夫,最爱的人是我。老天似乎跟我开了一个玩笑,一个很大的玩笑。
“我以为,你知道的。”晏非难掩苦涩,坚涩的吐出这句话来。
“为何你不早说?”在我已经死了心的时候,再来告诉我,这是何其的残忍!我的鼻尖有些酸楚,眼中似乎有泪将要溢出。
“对不起,情儿。”
我微自苦笑,道:“对不起我什么?对不起告诉的我太晚,还是对不起不能救我?什么都不必说了,晏非!你我夫妻一场,临行之前,知道你的心意,这便已经足够了,多说已是无宜。”即使是知道了他爱着我,又能如何?在权势面前,我依然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尘。轻易便可以踩在脚下,轻忽无视。
晏非面露痛苦,他无法挣脱权势对他的诱惑,又不忍心眼见我死去。矛盾挣扎着,似乎再也无法忍受,轻策座骑又朝前奔了几丈。
我腹前抵着围栏,俯视着墙下的他,冲着他灿然一笑。他仰着头,有些心疼的看着我,喃喃的对着我说‘对不起’,眼角大颗的眼泪滑落。
身后的云天炽,似乎并不满意我们的凝望。扯着我的胳膊,将那把闪着寒芒的腰刀,再次架在了我的颈项。
晏非眼中利芒微闪,眼角犹挂着一颗晶莹的泪,阴狠无比的冲着他喝道:“云天炽,你若是敢伤她一根毫发,我发誓,必将你碎尸万段。”
云天炽遂冷了声音,道:“伤不伤她,全在你的一念之间。最后问一句,晏非,你是退兵不退?”
晏非看着我,已不似先前那般的激动。目光在我颈间的腰刀和云天炽那只大手之间来回循视。脸色有些阴沉,似在思量着什么。
这样的他,反倒让云天炽感到有些不安。逼在我脖子上的刀,未加思索的又往下压了压。
我感到一阵刺痛,血顺着刀刃流了出来。
一直看着我的晏非大惊失色,急急喊道:“你,你先放开她再说。”
云天炽也因他这一喊,觉察到伤了我。慌乱的撤离了腰刀,扶着我的伤口,轻喃道:“对不起,情儿,我不是故意的。”
我毫不在意,冲着他温柔的笑了笑,握着他的手轻声说道:“如果,你还是当年的季云,那该有多好。”那么,所在的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趁着他惊愣之际,用力把他推开。扭头冲着下面的晏非,灿然一笑。
就在这数万双眼睛的注视下,遥望了一下远方的天际,以着最美的姿态,纵身跃下了围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