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王木匠竟然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给了他答复:“保娃,保娃……”
刚刚赶到卫生院的领娣站在父亲身后,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也没有人去关系她的情绪。可是父亲的声音却一次次的灌进她的耳朵里,响彻在脑海中。她虽然只有十岁,只有小学三年级的文化程度,可是却也比其他同龄人早熟,这也意味着在她幼小的内心深处,要过早承受失去母亲的痛苦。
领娣没有出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或者她说出来了又能改变些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父亲的背影,静静地看着医生脸上的焦虑慢慢转变成欣喜,眼泪却不由自主的顺着她脸颊落了下来,砸在地面上四分五裂。
“让他签字!”主刀医生朝着年轻的医生使了个眼色,说道。
王清泉的内心开始了挣扎,所有的信念在这一刻,正在被慢慢动摇。他被分配到这家卫生院只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所接到的病历都是诸如感冒发烧之类的小病,他只要按照主任医师的开的方子,带病人去窗口缴费和拿药就可以了。在这期间,他也曾质疑过主任开的方子,他也问过主任,所开的西药中只有一样是对症的,其他的大多是消炎药。有时候几种药物混合在一起吃,反而会使药效大大折扣。
每次病人离开前,主任都会说同样一句话:“我先给你开点药,你吃完药,要是没好再来。”
可是这句话却让年轻的王清泉心中压抑着愤懑,他励志要成为镇上卫生院里最好的医生,为家乡父老造福,为百姓治病。可是他的信念却在慢慢动摇,主任起初面对他的疑问,总是说:“年轻人,很多东西并不是你在学校里能学到的,各种病历都要经过成百上千次的临床验证,才能对症下药。”
可是到了后来,当这个年轻的实习医生拿着主任所开的两张同样病患的单子来质问他时,他却说:“卫生院每年分配下来那么多消炎药,那都是有任务量。反正消炎药又吃不出毛病,你一次就把病都治好,那卫生院每个月的业绩不达标,谁给你发工资?”
王清泉总是在心里暗暗的对自己说,他要熬下去,熬资历,熬到自己成为主任医师,熬到他有资格独立接手病患,独立进行手术的时候,他就可以为小镇的百姓造福了。
他把签字确认的单子递到王木匠面前,对他说道:“在这里签字!”
王清泉明白,这不光是一张确认单,更是一张催命符。只要眼前这个老实忠厚的木匠在这张纸上签了字,也就意味着,宣判了躺在手术台上的孕妇,眼前这个木匠的妻子,死刑。
王清泉看着木匠那双如枯树皮般的双手,一时之间又有些不忍。可是他改变不了什么,人微言轻,再耽搁下去,可能就是一尸两命。
王木匠眼中噙满了泪水,可是脸上却漏出了欣喜的笑容。他只要在这张确认单上签了字,就可以抱着白白胖胖的儿子回家,可以延续老王家的香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