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上,都结满了冰瘤子,显然他是一夜未合眼了。
领娣看着他的工具箱,里边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木匠工具,她这才明白,父亲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又去了一趟镇子上,取回了这些东西。
领娣正在生火做早饭,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搬着小板凳凑到灶台前煮苞谷糊糊。煮好后,她盛了一大汤盆送到王木匠跟前,王木匠用筷子在海碗里不停的搅动,苞谷糊糊越搅越稀,越搅越凉。他一边搅动,一边对着碗口吹气,等搅的差不多了,直接一口将一大碗苞谷糊糊灌进了肚子里,最后用筷子把碗底又刮了一遍,仅剩的一大口糊糊也被他送进了嘴里。这前前后后不过一袋烟的功夫,王木匠顺手将碗放在一旁,又继续忙碌起来。
母亲身上依旧裹着被子躺在板车里,放在屋外一夜了,脸上打了一层细密的霜花,看起来像个雪人。领娣没敢多看,仅仅是轻瞥了一眼,便又赶忙收回了视线。
“领娣啊,吃完饭,烧一锅热水,我给你妈洗个澡,让她干干净净的走。”王木匠交代完之后,依旧在忙碌着手里的活计。
等领娣稍微喝了点苞谷糊糊,又开始忙活着烧开水,望着灶台里红彤彤的火苗子,她的心也慢慢跟着暖和起来。多少次似曾相识的场面,母亲在灶台前忙碌着,她就坐在灶门前烧火。她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灶台,水汽蒸腾,烟雾缭绕,仿佛又能看见母亲那张慈祥和蔼的面庞。
不知道是被烟气熏着了,还是想念母亲了,眼泪情不自禁的又湿润了她的眼角。十岁的女娃有着比常人更加坚韧的性子,这是黄土高原赋予她的朴实。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是这个家已经太穷了,穷得只剩下四处漏风的墙壁,她不知道未来的光景是个什么样子,更加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王木匠还在院子里忙碌着,他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木匠,村子里大多数人家家里的木器都是经他手打出来的。可是此时他却有些犯难,跟随了他大半辈子的女人死了,就躺在离他咫尺的破旧板车上。这个女人跟着他,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嫁过来十几年了,除了结婚的时候他给婆姨做过一身衣裳,就再也不曾给过她任何物件。只交给了她这个穷得揭不开锅的家,以及快要过不下去的烂包光景。
他的眼睛有些湿润,鼻子略微抽动了几下。更加卖力的干起来手中的木匠活,他要给自己的婆姨打造一副棺材。这个苦命的女人,给他生下了个儿子,为老王家延续了香火,她是有功劳和苦劳的。可是此时,就连打造一副薄皮棺材的木料,他都拿不出手。
就在他犯难的时候,李二爷拄着跟梨花木杖站在他家的后梁子上,扯着嗓子吆喝:“狗日哩碎娃,我的骡子你打算几时给我送回去啊,搁在你们手里,那还不得饿掉膘了?”
王木匠抬头瞧了一眼李二爷,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他。为婆姨生娃的事情,他急吼吼的去向李二爷借骡子,几乎算是连偷带抢的把骡子套上了板车。
婴儿的啼哭声正好撞击着他的烦闷的心,家里多了一张嘴,可是婆姨死了,却等于是塌了半边天。(未完待续)